第10章 第 10 章

城外废弃茶铺内,盛明夷坐在桌边,坐姿虽看似随意,却掩不住的杀伐气。

石料铺林老板被押送至此时,便见棚内之人身着暗红色锦服,玄色腕带牢牢攀在小臂上,勾勒出一道劲逸线条,脚蹬一双皮靴,上有暗纹,看不真切。

再一瞥,又见那茶桌边立着一柄黑色重剑,死气森森,吓得林老板不敢再看,忙低下头去,跪拜道:“见过盛将军。”

盛明夷侧过身子,翘着二郎腿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林老板真是叫人好找啊,若不是我的人过惯了山野间的行伍日子,恐怕还真就找不着你了。林老板这一通东躲西藏的,是为了什么啊?”

林老板额头上冷汗直冒,哆哆嗦嗦道:“不敢瞒将军,小人好赌,几月前在赌坊欠了一大笔赌资,故而……”说完生怕盛明夷不信,忙又补充:“将军不知赌场那些放贷的,手段吓人得很!我若是不逃,缺手断脚都是小事,小命恐怕不保!”

说完,他小心抬眼看了眼盛明夷的眼色,却刚好和盛明夷的眼神撞到一处,霎那间,他只觉得盛将军的眼神像两片泛着寒光的锐利的刀子,似要将他从中剖开一般。

“林老板。”盛明夷曲着细长食指轻轻敲击桌面,“你可知放贷的那伙人的手段,可都是我这玩剩下的。”

“不,不敢欺瞒将军!”林老板连连叩首。

“林老板可有妻儿?”

“妻儿嫌我好赌,回娘家了。”

“娘家在哪?”

“在,在坪县……”

坪县,在梅山县的东北方,十分遥远。

盛明夷又问:“林老板半年前为何连夜离开梅山县?”

林老板拽着袖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答道:“因我赌钱,内人气急了便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我追人去了……”

“追人怎么追到赌坊去了?谁给你的赌资?”

“哪有什么赌资,不过是店面盘剩下的钱罢了。”说罢,林老板抬头,言辞恳切,“将军,赌瘾难戒啊!若非如此,我如今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啊!”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荆玉见他哭得忘我,上前就想喝止,却被盛明夷拦下。

“林老板,你可知,梅山县遭了难,被车樾人攻打,死伤惨重?”

听到池县丞,林老板猛地一怔。

“什么?”他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盛明夷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猜想他一直躲在深山老林,恐怕对梅山县的遭遇并不知情。

“前些日子,车樾人突然攻打梅山县,池县丞拼死抗敌,全家战死沙场。不止池家,梅山县死伤过半,如今已残破不堪,不信的话,一会你可以自己进城看看。”

“池,池县丞死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林老板双目失神地念叨着。

然而盛明夷并没想过就此放过他:“车樾人的进攻事有蹊跷,若林老板知道些什么,不妨告知一二,也算告慰池县丞在天之灵了。”

“我……”林老板动了动嘴,似要说些什么,然后猛然回神,将那些话咽了回去。“我就是一小商贩,我能知道什么,盛将军太看得起我了……”

盛明夷没接话,而是盯着林老板看了一会,直看得林老板背脊发凉这才作罢。

“那只能说,林老板运气实在是好得很了,若是没有连夜逃出梅山县,不知此时林老板,是否能有具全尸呢?”

“将,将军说的是,说的是……”林老板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盛明夷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起身牵马走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他侧身嘱咐荆玉:“一会将他带进城里,让他好好看看如今的梅山县,再派人日夜不停审他,如若他所说与今日有一个错漏之处,只管用刑。”

“是。”荆玉答应着,转身押人去了。

盛明夷一路策马进城,没一会就回到了池府,刚进大门就看见小鹌鹑池旖旖在花坛后探头探脑的像是在等自己,心下觉得好笑,便假装没看见她,径直往后院去。

果不其然,就听到身后一阵小跑。

“将军留步!”

盛明夷停下脚步,将重剑往身后藏了藏,转身问她:“何事?”

池旖旖小喘着气,微微涨红着脸:“有事想问问将军……”

盛明夷抬了抬眼皮:“问。”

池旖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指搓着裙摆:“想问将军,是否也对车樾人进攻一事有所怀疑?”

“也?”盛明夷挑了挑眉,“怎么,池姑娘也觉得此事有蹊跷?”

“我……”池旖旖顿了顿,像是下了多大的狠心一般,“我说不好,但我曾听我爷爷和父亲说过,梅山县周遭地势恶劣,与中原也无通路,又穷又困,若外族想要进犯我大兴,万不会挑梅山县做突破口。”

盛明夷听罢,紧紧盯着池旖旖看了几眼:“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此话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池旖旖倒没立即答话,而是反问盛明夷:“将军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将军是不是怀疑,车樾人入侵与我池家有关?”

盛明夷倒也没兜圈子,他知道池旖旖心中忐忑,便有话直说:“池县丞率全家殉国,乃是大义,我从未怀疑过池县丞有通敌叛国之心,只觉得其中定有什么隐情,或许你爷爷,曾经瞒下了一些事也未可知。”

他这么一说,池旖旖心中稍定。

“我在爷爷跟前虽不是打眼的那个,也说不上什么话,可我了解我爷爷,他虽固执,有时候认死理,但他对大兴对皇上忠心耿耿。爷爷常说,梅山县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若非皇上惦记,梅山县的人早在不知道哪一个冬天就冻死饿死了。爷爷还说,他这个县丞,每到冬天就要问朝廷要物资银两,朝廷虽每每给得很痛快,但他总觉得自己没脸,觉得愧对朝廷的信任,在任上这么多年,依旧没让梅山县脱贫脱困。”

“梅山县地处偏远,物资匮乏,要脱贫确实不易,也并非池县丞的问题。”盛明夷实话实说。

“将军,我说这些,只是想让您相信,我爷爷不是会叛国的那种人,他也不会搞那些歪门邪道,您信不信我?”

盛明夷闻言,盯着池旖旖的脸看了一会,隐约觉得她或许有话要对自己说。

“我信或不信其实不重要。”盛明夷说道,“让朝廷相信才重要,然而朝廷,讲证据。”

得到盛明夷的回答后,池旖旖没接话,而是垂下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然后,就听她小声道:“将军随我来,我有样东西,想给将军过目。”说完,她便转身,领着盛明夷往院子的另一边走去。

池家的房屋塌了大半,院墙自然也不可能完好,墙外的人声时不时传进来,倒衬得池府寂静异常。仿佛别人都走出来了,只有池家还陷在巨大的悲恸之中一般。

池家破败的院子里,西风卷起落在地上的枯枝烂叶,时不时扫过池旖旖的裙摆,池旖旖并未在意,倒是盛明夷有些过不去,他看着那漏风的墙,问:“房子开始修葺了吗?若需要人手只管和荆玉提。”

“谢过将军,不过不用了。”池旖旖脚步不停,“家中如今就剩我和郑妈妈两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院子,修也无非是浪费银子。”

“那你往后怎么打算?”

“没想好。”池旖旖摇了摇头,又浅浅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池正清的书房。

盛明夷是第一次来这,他没有在别人家闲逛的爱好。

“将军进来吧。”

跟着池旖旖进入书房,才粗粗打量的功夫,就间池旖旖从桌子下面捧出一个木匣,走到他身前,示意他打开。

咔哒——

匣子打开的瞬间,盛明夷眉头紧蹙,再次验证了心中想法,梅山县这一役,着实有内情。

“还有这个。”池旖旖将羊皮舆图一并呈上,“我从地上的暗格里找出来的,这张舆图,这匣金子,爷爷藏得极隐蔽,我来了两趟,也不过偶然才发现。”

盛明夷展开羊皮卷细细查看。

“将军可认得这上面所绘何处?”

盛明夷摇了摇头。

“暂时分辨不出。”

“那这金子……”池旖旖从匣中捞出一枚金锭在手中翻看,“底下没有章。”

盛明夷只看了一眼:“不是大兴官库里出来的。”比起来历不明的金子,他对这张舆图更感兴趣。

谁会用一匣金子来讨好一个芝麻小官呢?除非这小官手里有了不得的东西。

盛明夷眼神逐渐深沉。

池旖旖歪着头盯着他瞧了一会,见他正在沉思,便又将注意力放到手中捧着的这匣金子上。只是她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咦?”

“怎么?”

池旖旖指着匣子边缘的一道微不可查的痕迹,又拿起一锭金子比了比:“你看这,是不是原先有一排金子?现在没了?”

电光火石之间,盛明夷突然想到了什么。

“池姑娘,你认不认识原先石料铺的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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