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旖旖原以为要自己一个人面对皇后娘娘了,却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下了朝的盛明夷陪着皇后娘娘一起来了,看两人近亲的姿态与说话的语气,便知这是一对亲姨甥了。
盛明夷将盛婀珺扶到主位上坐好,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下手后,这才指了指垂头候在一边的池旖旖:“姨母,这便是池旖旖了。”
盛婀珺闻言,先是一脸笑意地瞥了一眼盛明夷,嗔怪道:“这会肯叫我姨母了?”随即伸手将池旖旖招到自己身边,细细打量。
“原来这便是池姑娘。”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了赞许的神态,“谁能想到这般娇秀的女孩子,竟能上阵杀敌呢?真是不容易。”
池旖旖听了,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盛明夷,见他神色如常,便回话道:“皇后娘娘过誉了,我当时也是被逼急了……”
“可怜见的。”盛婀珺一脸惋惜,拍着她的手说道,“听闻朝廷已经拨款拨粮资助了梅山县,加上又发现了火油矿,梅山县的日子,定是会好起来的。”随后,她又话锋一转,问道:“来京城几日了?可还习惯?”
池旖旖老实回答:“来了三日了,多亏盛将军照拂,一切都好。”
盛婀珺点了点头:“明夷同我说过,这一路上凶险万分,也是苦了你了,朝中之事我不便多言,但此番你也算是立了功了,理应得到奖赏,若有什么想要的,你也只管开口,明夷办不到的,本宫给你办。”说着,便试探性地问道:“池姑娘,相要些什么赏赐呢?”
池旖旖一听,赶紧跪了下来谢恩:“朝廷已给了我许多赏赐,不敢多求,且民女身为大兴子民,为大兴献出生命本就是应该,从未想过要什么赏赐。只有一桩私事,想请皇后娘娘帮忙……”
“哦?说来听听。”
池旖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民女父母尚在时,曾提过来年开春,替民女说亲,可如今民女亲眷一人不剩,已无人能替我张罗亲事,来时路上,听将军说京城官媒很是神通,便想问皇后娘娘,可否让官媒替我,寻一门当户对的亲事?”
“这……”
盛婀珺瞬间无话,一脸惊讶地看向盛明夷,而盛明夷此时脸色早已黑得和锅底似的了。
“你说,你想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是。”池旖旖坚定地点了点头,“民女不过边陲小镇出身,哪敢肖想京中贵公子们,自然是门当户对,才能安稳度日。”
盛婀珺原是不解,心想着盛明夷口口声声说要娶池旖旖做妾,怎么到池旖旖这就变了说法,但在听到她的解释后,又不免对这姑娘高看了几分:“是了,两人成家,最要紧是过日子,两人品性理念相同,这日子才能过得长远,你说的对。”转而,她又问:“可哪怕是官媒,说亲相看也需不少时日,听闻池姑娘如今是宿在明夷府中,可还需要为姑娘寻个落脚地?”
见池旖旖一脸惶恐,盛婀珺忙笑着解释:“不过是个住处,不妨什么事,明夷毕竟是个未嫁娶的男子,池姑娘既然想要说亲,那继续住在明夷那,也不合适……”
池旖旖一听,便觉皇后娘娘顾虑周全,便想点头答应,只是还没等她答话呢,盛明夷便率先出声打断:“没什么不合适的,她就住我那。”
盛婀珺从未见自己外甥如此驳自己的意思,一时间也有些愣神,池旖旖更是吓得冷汗直冒,她冲盛明夷挤了挤眼睛,打圆场道:“不劳烦皇后娘娘,朝廷已给我许多赏赐,便是租个院子也是不难的。另外就是,进京这一路上,身后追兵无数,将军也是怕我一个人出什么岔子,更何况,将军办案,也许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这才想让我继续住在府里。”
盛婀珺毕竟是过来人,盛明夷的心思,她哪里有不懂的,眼瞧着池旖旖被人惦记了还帮着那人说话,不免心里软软,更觉着有几分可惜。站在盛明夷这边想,他好歹才算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却没想到那人对自己无意,这便是要吃上情爱的苦了。可站在池旖旖这边,又觉得她作为一个女儿家,孤苦伶仃,却不想着攀龙附凤,只头脑清醒地想借着自己的力寻一门稳妥亲事,态度着实令她赞赏。
只可惜,这样郎才女貌一对壁人,却成不了双。
思绪几番辗转,最后盛婀珺只得道:“既然你们自有安排,那我便不过问了。”
之后,皇后又赏了池旖旖一些镯子头面之类的首饰,便放他们出宫了。
只是这回去时的气氛,和来时却大不相同,池旖旖不似来时那般惴惴不安,了却了好几桩大事的她此时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嘴角都忍不住要扬起来。而反观盛明夷,却不知道是谁惹了他,一路上面色沉沉,一句话都不说。
池旖旖歪着脑袋西想着刚刚在暖阁内和皇后娘娘说的每一句话,也没想清楚到底是哪里惹得盛明夷不快了。
“将军。”她凑上去小声问道,“可是上朝时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盛明夷不答。那便不是了。
于是她又问:“皇上说你了?”
还是不答。
池旖旖这下确认了:“那便是,我惹到你了?”
眼看着盛明夷一双怒目朝她瞪来,池旖旖抱着伸头一刀的觉悟,率先发难:“将军刚刚为什么要说让我住你府里这种话当场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吓得我冷汗都冒出来了!”
盛明夷不听还好,一听更气了,伸手揪着她的发髻喊道:“你还知道啊!你这小鹌鹑,进了京就想甩开我飞了是吧?!你知不知道这京城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有多少人排着队要你的脑袋吗?”
“那不是将军说,他们还不敢在京城对我怎样吗?”池旖旖捂着耳朵,生怕盛明夷揪完发髻揪耳朵。
“那是因为你住在我府里,出门坐着我的马车,身边跟着我的侍卫!因为我罩着你!”
“可皇后娘娘也说啦,我是要说亲的人了,再住你那不合适,不能让我未来夫婿觉着我不守妇道……”
提起这个话题,盛明夷怒火中烧:“那你说,你要找怎样的夫婿?”
池旖旖下意识道:“自然是能罩着我,保我一生无忧……”说到最后,池旖旖自己都意识到不对。
盛明夷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怒火:“能罩着你的,除了我谁还能罩着你?”
池旖旖缩缩脖子:“京城能人异士那么多,总归也有别人可以做到吧……”
“别人可以,我就不行?!”
“高,高攀不起……”
随着一声马儿嘶鸣,将军府到了。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下车后就见嘉玉郡主带着那十名侍卫站在大门口候着,一张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便是被她欺负过的池旖旖见了,也多有些不忍。
正如盛明夷所猜测的,嘉玉一早便来了,只因两人天未亮就进宫去了,便没遇到,加上将军府纪律严明,不随意放人进府,这便让嘉玉在门口等到现在。
见盛明夷终于出现,嘉玉哭哭啼啼迎了上去:“明夷哥哥,你赶紧将这些侍卫收回去吧!”
盛明夷此时正在气头上,见了嘉玉也没好脸色,冷哼道:“这十名侍卫可都是我将军府精心调教的,怎么,郡主不喜欢?”
“喜欢喜欢!”嘉玉连连点头,“只是父王教导我不得夺人所爱,将军府的侍卫,明夷哥哥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盛明夷冷笑:“昨日我家姑娘试戴了郡主喜爱的钗子,我便送十名侍卫给郡主赔罪,哪来的夺人所爱一说呢?”
“不不不!是我不对,我给这位姑娘道歉,明夷哥哥赶紧将人收回去吧!”
昨日还飞扬跋扈的小郡主,今日就差给盛明夷跪下来了,池旖旖站在后面看着,心中不免啧啧称奇。她知道盛明夷有权有势,却没想到竟真就连亲王都不放在眼里。
盛明夷显然是没功夫和嘉玉折腾了,对着那十名侍卫冷声道:“回去一人领五十军棍。”然后便绕过嘉玉进门去了。
池旖旖本就有些怵这位喜怒不定的小郡主,见盛明夷走了,便福了福身子赶紧跟着走了。
回府后,盛明夷也没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径自回了他的书房,池旖旖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回想着他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愣了神。
盛将军他,对自己竟是怀着这种意思吗?
突然被人表白了心迹的池旖旖,回房这一路都显得恍恍惚惚,脑袋里无数个画面闪过,她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该答应吗?不行,就凭盛明夷这模糊不清的暧昧表达,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求娶她的样子,更像是,将她看做一个逗乐的宠物,今日突然发现宠物不听他话了,一时气极,便恼了。
那该拒绝吗?也不行,万一这人气性上来,直接把她扔出去让她露宿街头怎么办?正如他所说,那帮追杀她的车樾杀手,是因忌惮盛明夷才不对她动手,万一她离开了将军府,恐怕不出半日便要横尸街头了……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她该怎么办啊……
连着几日,将军府上空阴云密布,盛明夷走哪都黑着一张脸,谁上前都免不了要触他眉头,而池旖旖则缩在她那小院子里,几日都没出来,饭菜都是让人送进去的。
原本这两人还一起吃晚膳,这会竟是连个照面都不打,着实奇怪。
但将军府纪律严明,下人们即便不解也都烂在肚子里,没人敢在府中嚼主子的舌根。但虽然没人提没人问,池旖旖却被这莫名的情绪压得透不过气,正当她想着是不是自己该服个软先向盛明夷低头呢,就见春暄从院子外面回来,急忙向她回报道。
“晋国公家的筠儿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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