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夷没想到,自己只是带这些人逛逛自己的园子,想让这些人知难而退,没想到竟能看到这样一处好戏,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想着,就听身后有人道:“也不知哪家姑娘,如此泼辣……”
“少说两句吧。”
还哪家姑娘,在将军府里的,能是哪家姑娘,可不就是将军刚刚口中提到的,要说亲事的池姑娘?!
盛明夷闻言,心头微动,随即笑着向身后人介绍道:“刚刚那位,便是我家池姑娘,只是性子有些娇蛮,不过姑娘家嘛,凶一些也是好的,省得嫁入夫家让人欺负了去。大家说,是吗?”
“呵呵,是……是……”公子们勉强应和着。
是就有鬼了,都道娶妻娶贤,谁敢娶个母老虎回去啊?何况这母老虎看着,好像还有盛将军做靠山,那将来可不就要在家里呼风唤雨了?!还伺候婆母呢,谁伺候谁吧!
这样的女子,他们可是无福消受了。
盛明夷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
池旖旖一路小跑回房,一进房门就扑倒在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春暄和红豆紧跟着进来,一左一右忙着安慰,红豆更是一个劲地自责“都怨我”。但池旖旖此时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在公子们面前丢了大人,这下完全嫁不出去了”之类的负面想法。
春暄见池旖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听不进去劝,也没办法了,只给红豆使了个眼色,红豆很是机灵,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不迭就跑了出去。
“姑娘别哭了,你看这脸都皱了……”
“皱就皱吧,反正我也是没脸了!”池旖旖抱着枕头,把头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哭诉。“都怪盛明夷!他就是故意的!就是见不得我好!”
“这……”这话春暄是接不下去了,不和池旖旖一起骂吧,她就哭得更大声了,跟她一起骂吧,这盛将军才是她的正经主子啊,哪有跟着客人骂主子的道理?
春暄正迟疑着呢,就听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她探头一看,是红豆带着盛明夷来了。就见盛明夷满面春光地朝卧房里来,他目不斜视,进门后就直瞅着趴在床上哭的池旖旖,差点当场就笑出来。
“池姑娘今天倒是给我整了好大一处啊,你这是又看了什么新的话本,编排新戏呢?”
还说风凉话?!
池旖旖一听这心中的委屈就再也按不住了,她腾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她那双哭红的双眼怒视着盛明夷,委屈巴巴地叫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那些公子都叫道家里来看我笑话?!”
盛明夷闻言,两手一摊做无辜状:“怎么怪我了,我无非就是把人叫过来帮你掌掌眼,毕竟婚姻大事,我怕你自己拿捏不好。谁知道你在院子里搞这出?我早上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有客人,要你待在房里不要出来?”
那确实是,说过的……
池旖旖咬了咬嘴唇,诺诺无言。
“你看,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你还找我撒气。”盛明夷撇了撇嘴,撩袍往她床榻上一坐,满脸写着“你不识好人心”。
池旖旖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瞪眼看着眼前这人优哉游哉地拿着春暄刚刚斟的茶喝了起来,喝完还让春暄给他再到一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令人生气。
“你胡说!你将那些公子叫到府里来,分明就是想搅黄我的婚事!”
“哦?我为什么要搅黄池姑娘的婚事呢?”盛明夷撑着头,看着小鹌鹑难得硬气一回的样子,心痒难耐。小姑娘哭得小脸通红,还一下一下抽噎着,怎么看怎么可怜,可她越可怜,盛明夷就越想欺负。
想想她这副柔软的样子先前那帮不知哪来的公子们一个都看不着,他便又满足了几分。
“因为!”池旖旖话到嘴边突然刹住了,睁大眼睛一副无措的样子。
她该怎么说呢?盛明夷不想她嫁人无非就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呗,可他又不明说,谁知道他到底藏着什么心思?他现在搞不好就只是把她当个好玩的玩物,想留在身边多逗弄一些时日,等他腻了烦了,自然就要把她打发了。可女孩子适合说亲的年龄就这几年,过了之后再嫁人就难了,耽误不起的。
但眼前这个人就只想着他自己,半点不为她考虑,这下好了,事情搅黄了,她也别嫁人了……
想到这,池旖旖心中的委屈更深了,她抬眼对上盛明夷的笑眼,心中怒意再也压制不住,抄起怀里的枕头就朝盛明夷砸去。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就会害人!你个害人精!”
“哎哎!”
盛明夷不懂自己怎么就成了害人精了,也不懂池旖旖怎么就突然这么大气性,无非就是觉得在那些公子们面前丢了脸呗,也不算什么大事,难道不是哄哄就好了吗?她被自己骗出梅山县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生气啊。
春暄换了新茶进来,见状连忙上前要劝,却被盛明夷挥手阻止,春暄捧着茶壶心惊地站在一边,就见她家将军用从未见过的求饶似的语气上前哄着:“行行行,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把那些公子们带到后院看你出丑,行了吧?”
“你还敷衍我!你根本心里就不是这样想的,你这个自私鬼!”
枕头软趴趴的,加上池旖旖本就没什么劲道,即便打在身上也不疼,但池旖旖就是一下又一下地锤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看他一副尚不知错的样子,池旖旖只觉得自己人生艰难,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突然就止住了手里的动作,坐在床上“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比刚刚还要伤心好几倍。
盛明夷启初还耐着性子哄,可是池旖旖看见他便哭得更大声了,哪怕他“洇洇、洇洇”地哄她,也只会被她尖着嗓子让他“滚出去,我不要看见你!”。
久劝无果,盛明夷只得退出房去,到院子里待着。隔着房门,竟还能听到池旖旖哭得凄惨。盛明夷听着那哭声,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块石头似得,堵得难受。
此时,方管事从外面进来,询问他那惹事的蔡厨娘到底该如何处置。
盛明夷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问道:“她到底惹了什么事,让池旖旖发这么大火?”
方管事也如实回答:“她是府里的老人了,仗着自己在府里有些资质,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勒索那些被她推荐入府的小丫鬟们。”
红豆在一边闻言,立即点头如捣蒜:“池姑娘是为我出头,才惩治蔡婶子的!”
盛明夷双手叉腰一脸烦躁,门里池旖旖还在哭,哭得都上不来气了。
“打发她出府。”说着,转头又冲红豆道:“她这会又在哭什么?我也没怪她,丢脸就丢脸了呗,有我护着她,谁还敢笑她不成?”
“啊?”红豆闻言,呆愣地张大了嘴巴,这还是她入府后头一回见到自己主子,就被塞了这么个问题,她哪知道该怎么回答啊,就怕答了,主子一个不满意,也像撵蔡婶子一样把她也撵出去,可晾着主子不答也不行,于是红豆琢磨了一会,终答道:“女子注重名声,今日姑娘这般,是怕坏了名声,日后不好嫁……”
“不嫁就不嫁呗,我今日看了一圈,那些个公子,没一个配得上她,她就算嫁过去了也未必有好日子过。”
“可……”红豆张了张嘴,犹豫着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说吧。”
得了首肯,红豆又说道:“可姑娘说,她孤身一人在京城,总要找个依靠。”
盛明夷斜眼一瞪:“我靠不住?”
“将军靠得住可也不是姑娘的夫君啊……许多事,夫君做得,将军做不得,许多话,和夫君能说,和将军不能说……”
说白了就是,没有一纸婚书,天王老子都靠不住。
打过无数胜仗,戳穿无数敌人的诡计的盛明夷,这下是真的没办法了,他也终于明白,池旖旖到底把嫁人这事看得有多重,此时估计恨不能咬死自己。
连着两天,池旖旖都没出过房门,只看着窗外的院墙发呆,中间官媒婆来过一次,皱着眉头问她近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她上门去说亲的时候,人家听闻这小姐姓池,都连连摇头呢?
池旖旖也没脸说明原因,只用“随缘吧”将这事就揭过去了。那官媒婆虽说着会继续帮她打听,但那之后也便再没有信了。
想来也是,她与盛明夷非亲非故,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住在一个尚未娶亲的男子府中,这算什么事啊,谁会相信她与盛明夷真的清清白白无事发生?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还发现,自她入京以来,和盛明夷就没有好好说过几次话,也没好好吃过几顿饭,总是在吵架,在闹脾气。除此之外,她该干的事是一件都没干成,也没能从将军府搬出去,也没有说成一门好亲事,连要好的姐妹也没遇上几位。也不知盛明夷要破的那案件有没有进展,若有的话,她也不枉白来京城一趟。
盛筠竹不知道从哪打听来了她的事,也匆匆跑来看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听了一遍之后,也是相顾无言,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这也太巧了……”
谁说不是呢。池旖旖低头喝茶,一边说道:“恐怕是老天都不让我嫁人吧……”
盛筠竹见她惆怅的样子,有心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她这几日也稍作了一番打听,梅山县来的池姑娘住在盛将军府里这事几乎已经在京中传遍了,不少人在偷偷议论他们俩究竟是何关系。若是像她这般知道内情的,自然是了解两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知道内情的有几人啊?就连自己的皇后姨母皇帝姨夫,刚开始也误会了不是?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想要澄清可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池旖旖还是女子,这种非议,向来都是女子吃亏。
一时间,盛筠竹也生出了几分想找自家表哥说道说道的念头。
“哎,别想了,日子还长呢,咱们怎么能被眼下的事情困死呢。”想了想,盛筠竹又道:“若不然明日你与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吧,郊外梅花开了,我与几个姐妹约着一起去赏梅,你也一起去吧?”话刚说完,盛筠竹又略带几分担忧地补充,“只是,听说嘉玉郡主也会去,不过咱们不和她一道走,轻易不会撞见。”
池旖旖闻言,稍想了想,心下微动。她自进京以来,除了那日和春暄一起出去稍逛了逛,便是那次什么所谓的读书会了,确实不曾好好在京城玩一玩,眼下反正说亲之事也黄了,不如出去散散心。
于是她便点头答应道:“好,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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