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盛明夷进门就见池旖旖托着下巴拨弄着碗里的饭,一脸怏怏的样子,便问:“怎么,饭菜不合胃口?要不要让厨房重做?”

“不用了。”池旖旖搁下筷子,抬了抬眼问他:“将军今日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盛明夷瞥了一眼她碗里的饭,见她压根就没吃几口,便盛了碗汤推到她面前,“吃不下饭就喝点汤,病才好也没多久,还需进补。”

池旖旖可不管这些,只忙着追问:“可是案子有进展了?”

“倒不是案子的事,不过跟案子也有点关系。南樾人进犯我大兴西南边境,我要去那平乱。”

南樾……

池旖旖在她脑海里有限的知识中一通搜索:“我在书上看到过,南樾与我大兴毗邻,也算得上水草丰茂,良田肥沃,和大兴的关系虽说不上好,但也不坏,大兴为何要进犯我国?”

盛明夷此时还未用饭,甚至中饭都没吃几口,见池旖旖面前剩了那大半碗饭,便问春暄要了双筷子,就着她的剩饭吃了起来。池旖旖此时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注意到,边上的春暄却是偷偷地捂住了嘴。

“前些日子我不是才与你说过,我查出了那些死士所用的毒药的来路?”盛明夷边吃边道。

池旖旖瞬间抓住了重点:“你是说,是那帮车樾杀手,不想让你查下去,才买通了南樾搞事,只为了将你支开?”

“小鹌鹑,真聪明。”盛明夷没忍住,伸手撸了一把池旖旖的脑袋。

“哎哟,放开。”池旖旖偏头躲开,想了想又问;“那你要去多久啊?”

“最快也要三四个月吧。”

三四个月……等他回来,岂不都要到明年春天了?

盛明夷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离京后她的处境,便宽慰道:“你也别怕,我在京郊有一处温泉山庄,我走之前会将你送到庄子上,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心心住在庄子里,那里有温泉,边上还有果园,山里风景也漂亮,你就当过去散散心了,等我将南樾的事情摆平,再接你回京。”

“放心,庄子有侍卫守着,殷鸿熙之类的人进不来,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哦……好吧。”

事情仿佛就这么定下了,盛明夷出发在即,池旖旖也不好耽搁,便和春暄一块整理了行李,隔日便要出发去那庄子上。

原本春暄想着无非就只是去住一段日子,也不用把东西都带上,却没想到池旖旖竟把自己的家当全收拾了,一副不会再回来的架势,看得春暄心惊,但想着池旖旖向来谨慎小心,便也没多言。

第二天一早,池旖旖抱着她的包袱如约等在大门口,没一会儿就见盛明夷骑马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一大队的骑兵。

盛明夷到府门前下了马,见池旖旖一个人站在门口,有些形单影只的样子,便问她春暄哪去了。

“忘了带东西,她回去取了。”池旖旖答道,然后又抻着脖子朝盛明夷身后看去,就见那几十名骑兵浩浩荡荡,不免好奇问道,“将军是准备将我送去庄子,然后直接就出发了吗?”

“嗯,林峤带他们先走,我送完你自会追上他们。”

池旖旖想了想:“将军有要事要忙,我自己去庄子就行了,其实也不怎么远。”

然而盛明夷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答应过你了,便不会食言。”

没一会儿,春暄和红豆一前一后地赶来,车夫也架着马车过来,池旖旖在盛明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随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山庄赶去。

半途中经过一岔路时,正如盛明夷所言,那名叫林峤的队长带着多数的士兵与盛明夷就此分开往西南方向去,而盛明夷则带着侍卫继续陪着池旖旖前行。

池旖旖透过车窗看那一大队人往另一条岔路离开,还想再劝劝盛明夷,可想到自己或许要几个月甚至半年见不到他,便不再言语,只透过车门,想象着此时他在前面骑马的样子,肯定十分的英气凛凛,但同时又不失少年人的恣意。

山庄并不太远,与林峤他们分开后没多久,他们也抵达了目的地。

池旖旖下了车,就见一座青砖黑瓦的府邸出现在她眼前,规模不亚于盛明夷在城内的将军府。原本池旖旖听说是乡下的庄子,还以为是那种比较朴素的砖瓦房呢,看来是她想多了。

因方管事提前知会过,庄上的管事早早就候在门口,见他们前来,赶紧迎了上来,又指挥丫头婆子替他们搬东西,自己则在前面走着,将盛明夷和池旖旖迎进了门。

“将军和姑娘来得正是时候,天冷泡温泉是再好不过了,方管事还提及姑娘前些日子生了病,那就更该好好来泡泡温泉了,咱们这的温泉啊,可有活血化瘀、疏通经络、美容养肤的功效……”

这管事好一通介绍,听得池旖旖心动不已,早知道温泉有这么多效果,她应该早些来,带着盛筠竹一起来才是。

然而相比管事的聒噪,盛明夷却是一路无话,只细细看着庄内的各处景致,看他对一切都略显陌生的样子,池旖旖猜他估计也没怎么来过。

也是,他一直驻扎在边疆前线,战事繁忙,自然是没什么功夫泡温泉享乐的。

这样想想,盛明夷虽在京中极副名望,又是名门之后,还受皇上器重,可他与那些京中子弟却大不相同,他身上少有少年人的轻狂,却多了历练后的沉稳。

盛明夷陪着池旖旖在庄子里逛了一圈,又特地看了她的房间,见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便要告别,只是看着池旖旖那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他便觉得自己的嘴像是上了锁一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自己要走了的那句话。

此时池旖旖正拖着春暄和红豆在尝那管事刚刚送过来的,据说是用温泉水烫熟的蔬菜和肉片,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池旖旖只觉得这些肉菜经过温泉水之后,味道都不一样了。

“将军你也尝尝。”池旖旖兴冲冲地将一副新筷子递给盛明夷,见他并没有接,并且脸色有些黯然,她便知是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盛明夷没回答,只沉默应对。

此时,池旖旖也没了试菜的心思,她放下筷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我送你出去吧。”

池旖旖阻止了要跟出来的春暄和红豆,自己独自沿着庄内的小径送盛明夷出门。这庄子内部布置得极细致考究,三步一画五步一景,进来时池旖旖只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可出去时却只想脚下的路能更长些。

见她垂着头不说话,盛明夷便开口打破沉默:“此处好玩的景致颇多,不过你玩归玩,也要注意安全,温泉也别久泡,容易晕,虽不在城内,但你若是出门也得多带些人。我将府里那二十名侍卫也带了过来,他们会负责你安全。若庄上有不称心的人或事,你直接跟方管事说,他会料理。”

池旖旖虽敷衍着点头,其实一句都没听进去,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平安扣,你还带着吗?”

盛明夷下意识想去摸他的剑,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此时那剑正在玄光背上挂着。“挂着呢,你送的我可不敢怠慢,不然谁知道你又要莫名其妙生几天的气。”

“说的我好像很不讲理似的。”池旖旖不满地撅了噘嘴。

“不止平安扣带着,这个也带着呢。”说罢,盛明夷撩起自己的衣领,从里面拽出一块玉佩来,正是碧波雪纱制成的玉佩,最后池旖旖还是替他选了一个象征平安的吉祥纹。

池旖旖见着这块玉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镯子上雕着同样的纹路,与那玉佩根本就是一对。

她摸着摸着,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楚,可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他们即将分别,还是因为自己那无法落地生根的感情。

池旖旖深知自己对于盛明夷来说绝非佳配,而盛明夷之于自己也绝非良缘,可从梅山县到京城这一路迢迢,她觉得最幸运的,还是能遇见像盛明夷这样的人,能够与他有一番交集,才让她人生这片狭小又乏善可陈的天地里,添了几抹艳色,就像漆黑夜空中突然划过的流星,像平静海面上乍起的浪花,沉闷夏日突如其来的一场骤雨,是一场超出预料的乍见之欢。

此时,虽然知道他只是要回去前线打仗,却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盛明夷就要走出她生命的感觉。等他再回来时,自己也要回梅山县了……

“我不懂战事,可听闻西南地区地势崎岖,又多山林,还多蛇虫鼠蚁,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

这庄子看似大,但也就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又走到了门口。几名士兵牵马候在边上,就连玄光也似催促般地刨了刨马蹄。

“我走了。”

盛明夷低头,深深地看了池旖旖一眼,小鹌鹑紧抿着唇,双手扣在一起,极力克制着离别的伤情。

“嗯,路上小心。”说完,池旖旖便退到一边,将路让给他们。

盛明夷翻身上马,最后看了她一眼之后,终于疾驰而去。只留池旖旖一个人落寞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行人逐渐远去,渐渐变成地平线上小小一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站在原地哭了好一会儿,刚想回去,突然想起回去被春暄和红豆看到自己哭了,有点丢人,便赶紧掏出帕子将眼泪拭去。就在这时,她听到道路上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抬头一看,那路尽头有一人向自己狂奔而来。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池旖旖只觉得天地间一切声响都不见了,只剩下那渐响的马蹄声和自己的心跳,不知何时,自己的心跳竟与那马蹄声合二为一了……

未看清来人,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一声嘶鸣,玄光的前蹄再次高高扬起,骑在马背上的青年向她伸出手来。

“跟我一起去吧,我一定能保你平安,等西南战事平了,我亲自送你回梅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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