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南樾?”
池旖旖略有些惊讶地问道,毕竟这小男孩年纪并不大,而且普升与南樾还有着约十日的脚程,不能说很远,但绝不近。
盛明夷饭吃到一半,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从驿站里走了出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
那小男孩没见过盛明夷,此时被他一身凛冽的杀气所震慑,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我……我知道南樾,你们是不是为了南樾战事来的?我看你们住驿站,又这副打扮,我猜你们是士兵,是去打南樾的……”
“哦?”盛明夷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原先他还当这就是个当地要饭的小孩,却没想他倒有些聪慧,即便他们一行人已经算低调了,还是叫他给瞧出来了。然而很快,他又转念想到,这小孩是如何看出他们是士兵的?只可能是他见过,此次支援桐谷的兵力都是从他管辖的边境前线直接调的,不会从普升县过,他又从何处看来?
“你见过士兵,你从哪来?”
盛明夷问得十分笃定,池旖旖都被惊到了,那小男孩更是被吓了一跳,顿时小脸胀红,磕磕巴巴好一会也没敢说实话。直到盛明夷又道“我不和来历不明的人打交道”,他这才老实交代。
“我,我是南樾人……我爹被抓去前线,战死了,我娘被倒塌的屋子砸死了,我和我爷爷一路逃到了这里,来的路上,我们见过你们大兴的士兵,我见过他们的剑,和你们的一样。”
大兴的士兵有统一的配剑,这小孩小小年纪能注意到这些,倒不容易。
“你说你和你爷爷是从南樾逃到普升的?”
“是……”那小男孩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抬眼看着盛明夷。
“普升离南樾骑马都要十日,你们怎么来的?”
那小男孩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道:“我爷爷知道天际岭里有一条密道,打通了南樾和大兴。”
闻言,盛明夷和池旖旖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南樾和大兴之间竟有这样一条密道而没人知道?这怎么可能?!
那小男孩似乎是怕他们不信,忙大声道:“真的!我没骗你们!我和我爷爷就是通过那条密道过来的!”
听着小男孩再次提及他爷爷,池旖旖皱起了眉:“可你爷爷不是过世了吗?谁给我们带路?”
“我爷爷让我把那条密道给背熟了!我认得路,我真的认得路!你们若要去南樾,或者去桐谷,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从天际岭走,可以快许多!”
盛明夷闻言,沉吟片刻,随即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男孩怯懦地垂下了脑袋,“我想要一点报酬,十两银子,哦不,五两银子就可以!”
听他要钱,池旖旖不免开口:“刚刚不是给了你银子了?不够吗?”
闻言,男孩默默地摇了摇头:“够给爷爷落葬,但我还欠医馆的大夫药钱……”
“给你二十两,明天一早就出发,送我们去边境。”
听见盛明夷这样说,男孩就像被天大的惊喜砸中了一般,眼睛瞬间被点亮,他拱着手不住地给盛明夷和池旖旖鞠躬:“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我明一定早早就过来!”说罢,那男孩便欢快地跑远了。
池旖旖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能帮盛明夷如此一个大忙,一时间心情愉悦,哼着小曲转身就要回驿站,想着去泡一杯山楂茶消消食。
谁道刚转身,就被盛明夷长臂一伸拦了个正着。
“这小孩和银子是怎么回事?”
“啊……”池旖旖愣了一下,瞧着盛明夷那要笑不笑的样子,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也没怎么回事,回来路上看他被一群小孩揍,就拦了一下,听闻他说为给爷爷治病欠了不少药钱,就给了他几两银子,没想到他竟追着我追到这来了……”
见盛明夷板着脸不说话,便又讨好笑道:“这不还顺手解了将军的燃眉之急吗?”
“你这个小鹌鹑,真是不让人省心。”盛明夷伸出食指点了点池旖旖的脑袋,“你一个外乡人,就敢在这里管闲事,你就不怕那些小孩串通好了骗你钱?”
“我又不是傻子。”池旖旖捂着额头小声反驳,“我看他身上的伤都不是假的,这才帮他的。而且就算他爷爷的事是骗我的,我也就只给了他几两碎银而已,也帮不了他更多。”
盛明夷低头看她嘟嘟囔囔的样子怪可爱的,没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语气轻柔地嘱咐:“总归是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这次还正要谢谢你。”
正当两人说话间,一名身着素装的士兵骑马从远处飞奔至驿站门口,随即从他挂在腰间的信桶里掏出一封信件递给盛明夷。
“将军,荆副将来信。”
“嗯。”
盛明夷当下便拆开信看了起来,池旖旖闲来无事,便坐在了门槛上,看门前的人来人往。不一会儿,就听盛明夷一声冷笑。她抬头向他看去,只对上盛明夷盛满怒意的眸子。
“我们刚走,庄子便着火了。”
池旖旖当下便背脊发凉,很显然那幕后之人还未曾放过她,放火,又是和梅山县时一模一样的手段。
“那春暄、红豆她们呢?”池旖旖急急追问。
“都无事,发现得早,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
“那就好……”池旖旖一脸心惊地拍了拍胸口。
“他们迫不及待将我支出京城,就是为了向你下手,却没想到我带着你一起跑了。”
庄子位于京郊乡下,加上盛明夷又是一时心血来潮才带着池旖旖一同上路的,除了庄子上的管事丫鬟,甚至连将军府的方管事都不曾知会过一声,躲在暗处之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只是这手段……
在梅山县经历过的那种违和感又一次袭来。
盛明夷想不明白,明明那些车樾杀手的每一次进攻都非常干脆利落,自尽也非常的直接了断,他们要杀池旖旖,大可以潜入庄子摸进她的房间,将她一刀毙命,实在没必要用这种放火的手段,就如同在梅山县时,他们本可以派杀手前去杀她,却还是买通了那包老四去放火,偏偏那包老四也怂得很,只敢在墙根下点了把火,最后不仅没能完成任务还搭出去自己一条命。
想了半天,盛明夷着实想不通,只能感叹一声:“你这小鹌鹑到底得罪的是什么人啊?”
···
京城,陈平下了朝,一脸怒意地直奔回府。陈平的太傅府位于京西一处不太起眼的民宅区,也不算大,看起来十分朴素,青砖木门,院落里也没有繁花古木,显得十分单调清贫。陈平进府之后,径直冲进了东南角,穿过一道隐秘的木门,来到一座院落。这处院落被高墙围得严严实实,而房屋摆设却是极为奢华,与陈平太傅府表现出来的素雅大相径庭。
陈平刚一进院门,便听屋内一片咿咿呀呀的声响,他猛地推门一看,就见琼兰左拥右抱歪坐在软榻上,下手还有一弹琵琶唱曲的歌女,看起来好不快活。
见到这样一番景象,陈平太阳穴跳了又跳,挥着手赶跑了那些歌女妓子。而反观琼兰,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
他依旧歪在榻上,伸手捞过一杯茶,边喝边问:“太傅怎么有闲情来我这?”
“你!”
陈平指着琼兰,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见过陈平的人都道他是个性格温润的读书人,然而此时这个读书人却被气得浑身颤抖脖子胀红。
“他又去烧了人家庄子,你怎么不拦着?!”
“拦?”琼兰挑眉,语气轻蔑,“我如何能拦啊?陈太傅只手遮天都拦不住,我无非就是太傅家中一远亲,我有何能耐?”
“你没能耐?”陈平都被气笑了,“你能让南樾进攻大兴,将盛明夷调离京城,就拦不住这种拙劣手段?!”
琼兰听着陈平的指责,冷笑道:“拙劣?确实,他一向如此,若不是我们替他擦屁股,他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说完,他抬眼扫了一眼陈平,“话说回来,你不是太傅吗?你怎么教不会他呢?”
陈平闻言,瞬间像是被触动逆鳞一般,勃然大怒:“圣人之书不教这些歪门邪道!”
“圣人之书?”琼兰冷下脸来,“我看你就是读了太多所谓的‘圣人之书’,才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你!”
陈平哑然,颤抖着手指着琼兰说不出话来,他自幼读书,文文弱弱,面对琼兰这种蛮横无理的,天然就落了下风,琼兰又十分懂得如何捏他七寸,陈平即便长了嘴都不知该如何反驳,最终只能甩甩袖子离开。
离开前,他扔给琼兰一句话:“无论如何,我都是大兴的太傅,可你,就说不准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琼兰收起刚才那的副慵懒疲态,神色黑沉地捏紧了手里的茶杯,然后猛然将它扔到对面的墙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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