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哗啦!”

桌上的东西被狠狠扫到地上,碎了一地。

元怀怒瞪着眼睛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卫,眼睛红得想要淬血。

“找不到是什么意思?!盛明夷还能飞了不成?!”

“属下……确实没有找到盛将军的踪迹。”

“饭桶!废物!不是让你们一路跟着他!这都还能跟丢?!”

比起元怀的暴躁如雷,边上的琼兰却神奇自若地翘着脚看他,眼神鄙夷。元怀捕捉到来自他的嘲讽,立即转身指向这位一直以来扮演自己书童角色的人。

“还有你!为什么要弹劾盛明夷!我跟你说过,把他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琼兰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皇位就在你手里了,你还管什么盛明夷啊,就算他会出现,到时候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你!”元怀失语,顿时又想起刚刚自己母后看向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她好像看透了什么,她什么都知道。

“如果,我们的计划取消呢?”

“取消?”琼兰扯了扯嘴角,眼神鄙夷:“既然当初决定要做,就不要想着退缩,何况你现在想放弃也晚了。你难道真的以为,你那套说辞,你父皇能信?”

说着,他放下腿起身凑近,故意在元怀耳边轻声说道:“你信不信,等回了京城,等待你的就是冰冷的大狱……”

元怀回头,正对上琼兰不怀好意的眼神,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釜中之鱼,然而此时再想抽身,已来不及了。

侍卫重重把守的卧房内,盛婀珺端着一碗粥放到床边,床上躺着的,是从来到行馆就没露过面的和安帝。

“喝点粥吧,您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

和安帝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明亮的烛光映在他脸上,更显得他脸色晦暗不明。盛婀珺扶着他,将粥碗递到他手里。一夜之间,眼前这位她的丈夫,大兴的天子,竟像是老了十岁。

“是我的错,不该如此纵容怀儿,让他走到这一步。”

“不是你的错。”和安帝喟然,“最终他走向何处,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只不过,若是在普通人家里,他或许还回的了头,但在这宫中,他……”

说罢,和安帝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语气中怀着歉意:“只是,要你接受这个结果,太残忍了……”

盛婀珺苦笑,垂头伏在丈夫的肩头,半晌都没有说话。

···

夜里,火势突然从西南角蹿了起来。

池旖旖被叫醒的时候外面已经火光冲天黑烟弥漫了。她还未完全清醒呢,便下意识用布浸湿了水捂着口鼻往外冲,到了外面仰头一看,那火势是从另一边起来的,已经朝着皇后娘娘所在的院子烧了过去。

“旖旖!”

王赋拽着盛筠竹从隔壁的院子里冲了出来,池旖旖赶紧上前。

“我没事,你们俩还好么?”

“没事,没事。”盛筠竹喘着粗气摇头,她慌慌张张被王赋拽了起来,衣衫都没穿戴整齐,此时身上披着的还是王赋的外袍。但眼下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仪容了:“怎么突然就起火了呢?!都快烧到姨母的院子!这可怎么办啊!”

盛筠竹六神无主,王赋闲散人士一个,手里也无侍卫也无兵,靠他们三人可救不了火。

就在他们为眼前的火势着急时,就见元怀带着人从院子外经过,王赋追上去看着这一行人的背影,眉头深深拧起。

“六殿下是去救火的吗?”盛筠竹裹着外袍追上来,只看到几个离去侍卫的背影。

“他最好是。”王赋冷眼望着离去的那队人,眼里却是失望和盛筠竹从未见过的厌恨。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了,幸而没有烧到帝后所在的院子,但侍从侍卫依旧伤亡惨重。然而还未等众人喘口气,行馆外又传来了一阵滔天的打杀声。就在众人尚在发懵不知发生了何事之时,行馆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冲破,一群身着黑衣的杀手冲了进来,很快院内又是死伤一片。

原本富丽堂皇的行馆,此时就如同焦黑炼狱一般。

池旖旖见这些人的装扮,瞬间就明白这些就是从梅山县一路追杀她至京城的车樾杀手,然而此时盛明夷不在,侍卫们又死伤惨重,他们几乎是束手无策。

慌乱之中,王赋突然出声道:“我知道这行馆有一处暗道,我一会就顺着暗道出去搬救兵,你们俩赶快到皇后娘娘的院子里,护着皇上和皇后。”

盛筠竹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慌乱无主,听王赋这样说,便立即答应。

“你自己千万小心。”

“放心。”王赋重重握了握盛筠竹的手,然后替两人指了一条路,“从那边过去更隐蔽些,快走。”

三人就此分别,池旖旖拖着盛筠竹避过那些黑衣人来到皇后娘娘的院子,顺利地与皇后娘娘汇合。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院子此时,在六皇子的把守下,竟是只进不出。

“皇后娘娘……”

“姨母……这是怎么回事啊?”

盛筠竹望着门外那些层层把守的侍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盛婀珺拍了拍她的背,扭头对池旖旖说道:“旖旖,这次,连累你们了。”

池旖旖几乎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紧紧攒着手,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道:“皇后娘娘,圣上,可还安康?”

盛婀珺闻言,登时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刚刚旧疾发作,又晕过去了。”

“什么?!”盛筠竹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反而是池旖旖,依旧一脸镇定,好像是早已猜到一样。

“那……六殿下,可知道此事?”

盛婀珺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圣上自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召见过怀儿,怀儿他,应该不会……”

眼瞧着皇后娘娘对六皇子还有期望,池旖旖不得不浇一盆冷水下去:“皇后娘娘,外面那群,似乎是车樾杀手。”

“哪怕六皇子还念着父母恩情,但那些车樾人可不会这么想。”

“车樾人?!旖旖,你在说什么啊?!京中怎么会有车樾人?!”

池旖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皇后发问:“去年春天,六皇子是不是出去游学过?那时我家中来了几个外乡人,来打听火油矿的事,如果我没记错,那些人里,就有六皇子,其中还有一个是车樾商人朗月。”

“我从梅山县到京城这一路,一直都有人在追杀我,若不是盛将军全程护送,恐怕我早就不知道葬身在何处了。我恐怕,他们就是怕我认出他们,所以才要杀我灭口吧。”

盛筠竹在边上听着,只觉得一片混乱,池旖旖说的每个字她都认得,可连起来她却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但盛婀珺却很快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她起身在屋子里缓缓踱着步子,然后向自己的侍从问道:“六殿下现在在何处?”

“殿下在院外守着。”

盛婀珺闻言,长叹一口气。

“看来,怀儿是要将我和他父皇,困死在这院内了。”

屋内瞬间一片死寂,就连盛筠竹,也逐渐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就算再惊讶,此时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只是……

“最怕的是,这事最后连六皇子都做不了主。”

说完,池旖旖望向窗外低垂的黑云,看似平静表情的下,是心脏急促的跳动声。

盛明夷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院外,元怀望着那群黑压压的黑衣人朝这边走来,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他望着带头走在最前面的琼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直直朝他走了过去。

“你到底在搞什么?!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为什么你们杀了这么多人?!”

琼兰双手背在身后,眼神中满是冷漠,仿佛眼前这个人,是随手可扔的垃圾,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说好的?我们说好什么了?”琼兰笑得乖张又恶劣,“这位六皇子殿下,你是大兴人,我是车樾人,你难不成真的以为,我会帮你?”

“你——”元怀语塞,突然明白过来的那瞬间,他只觉脑中一声闷雷,随即他上前就想去揪琼兰的衣领。

然而琼兰只是往后退了一步,那些黑衣人就如同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将他团团包裹住,把元怀排挤在外。

元怀透过那层层人群朝琼兰看去,看着他一脸得逞后的得意笑容,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心中复杂的情绪瞬间将他吞噬,他甚至来不及分辨,此时心中充盈着的,是悔恨还是对自己的憎恶,或是对眼前这人的恨意。

“你们一直在利用我?!”

“六皇子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晚了些?”琼兰偏了偏头,狞笑道。

元怀心头震恸,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太傅可知你今日所为?”

“太傅?”琼兰扯了扯嘴角,“你说陈平?陈平自始至终都是我车樾皇族的血脉,你当他会帮你?!”

“什么?!”

接二连三的打击将元怀彻底击垮,神情恍惚的他很快就被琼兰的手下绑走,连带着他那些侍卫,也都被逐一拿下。

“将六皇子拘起来。”

“不行!我要见陈平!让我见陈平!”

“你想见陈平?”琼兰将剑插回剑鞘之中,“行啊,我就满足你这个心愿。”

话音刚落,黑衣人又像退散的潮水一般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路出来,而道路的尽头,就是元怀嚷嚷着要见他的陈平。

陈平依旧还是那副样子,不悲不喜波澜不惊,仿佛今日他不是这场事件的中心,而只是过来例行点个卯一般,垂着头,缓缓踱着步子来到元怀面前。

一如往常的样子,然而元怀依旧觉得像是从未认识的陌生人。

“太傅,你真是……”

陈平没有回答他,像是未曾发觉他的存在一般,径直略过他,来到院门前,此时院门紧锁,门后,仅有几名侍卫还在苦苦支撑,破门而入只是时间问题。

元怀被拘押到一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老师,他从未想过,那位他向来看不上,觉得过于迂腐沉默的老师,那位时时刻刻对他耳提面命要他好好念书未来继承大统的老师,竟然是车樾皇族的后嗣……

想他与琼兰玩作一团时,陈平还严词反对,可到头来,原来他与琼兰,才是一边的。

想通了这些之后,元怀就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精气,脸色彻底灰了下去,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完了,全完了。

院子里,池旖旖揣着手站在门边,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响动。门外,是山雨欲来的架势,门内,是仅剩的十几名侍卫。

池旖旖深吸一口气,望向天空,就听那熟悉的撞门声响起,一时间,她仿佛梦回一年前的梅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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