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所以某个人消失一年，电话不会打，信息不会发，但是会看八卦绯闻。”三个人坐下来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当然，主要是介绍了一下张彦亭的身份后，盛家琦说。
“某个人”，这是常青听过最明显的暗示。
“而且，某个人连个解释都没有。”盛家琦继续吐槽。
常青说：“我现在可以解释。”
“我不想听。”
常青一下就弯起嘴角，没有任何来由，她觉得盛家琦好可爱。
不是因为声音、裙子或者表情而觉得可爱，而是就像每次听到“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的儿歌，就会不自觉泛起笑容的可爱。
她笑的时候很可爱，不笑的时候也很可爱，脾气好的时候很可爱，发脾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常青总觉得盛家琦即便到了80岁，也会成为一位没有牙齿的可爱老太太。
盛家琦看了傻笑的常青一眼，指着已经上好的菜说：“先吃饭。”
因为解除了误会，盘旋在常青心头上空的乌鸦终于成群结队地飞走了，她高高兴兴地和张彦亭碰了下杯，算是表示了歉意。
可还没等常青把酒咽下去，她肚子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常青急忙捂住嘴巴起身，还没走两步，就吐了出来。
……
医院，盛家琦踏着“嗒嗒嗒”的高跟鞋进入病房，对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的常青说：“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先输液补充电解质，一会儿护士再拿药过来。”
“谢谢。是昨天吃的螃蟹不新鲜？还是我吃得太多了，一下肠胃受不了？”
“吃得太多？你昨天才吃了两只小螃蟹，喝了一点汤！你今天有吃东西吗？”
常青摇摇头。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盛家琦财大气粗地让常青住进了单人病房，张彦亭在楼下忙着缴费和办理其他手续。
所以眼下，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常青躺在病床上，病床和枕头中间出现了一点凹陷，瘦小得像一只常年营养不良的小动物。
小动物仰头看了一下输液瓶，液体通过针头一滴一滴地进入她的静脉，她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对站在床边的盛家琦说：“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忘了恭喜你电影大卖。”
盛家琦主演，王春城导演的那部电影最终放映成绩是三亿两千万，作为一部成本不高的电影，收益比很让人羡慕。
盛家琦微微点了点头，知道她还有话要说，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病房雪白的墙上照进来来一束阳光，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中浮动。
常青嘴边依然噙着笑容，声音里带着一点紧张：“有件事忘了问你，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听到这句话，盛家琦愣了一下。
病房外的护士大声叫着病人的名字，护理站的铃声不断响起，她的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而常青床头的点滴在一滴一滴的落下。
“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常青默默吐出一口气，然后说：“不是，我一直在等一个好时机。但是好时机总是在昨天、去年，甚至是没出道的时候。
我总是想象要向你告白的场景，要有阳光、要有雏菊，得有风，还要有带露水的草地，退一万步，好歹应该是一个月圆之夜吧。
但是我刚刚忽然想到，我等这个好时机等了太久，甚至忘了告诉你，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你知道吧。”
常青以为，说出一段酝酿了这么久的话，会像受困于易拉罐中的二氧化碳气体突然被释放一样轻松畅快，可是她此刻出乎意料地紧张。
汗液从常青手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溢出，她的心脏也收缩得一下比一下有力，她不得不悄悄放慢呼吸，害怕心跳声打扰了太过安静的空气。
一朵云飘过，室内忽然间变得暗了一些，盛家琦看见常青的眼睛，晶晶亮亮，溅出一室阳光。
“不知道。”盛家琦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又重复一遍，“我不知道。”
“因为都是女孩子，所以不知道也正常。”她打点滴的左手食指扣了扣床单，小声说，“我不对，该让你知道的。”
……
“你怎么有点高兴？你趁着常青生病打了她一顿吗？”张彦亭和盛家琦出了医院，正准备开车回酒店，张彦亭突然问道。
盛家琦白了他一眼。
“还是你秘密地疯了？”
“……”
“哈哈哈哈，那怎么？她跟你表白了？”
盛家琦没说话。
张彦亭把已经启动的车熄火，转头看向盛家琦：“不是，她真的？我不同意！”
盛家琦看了他一眼，说：“昨天世界银行发布数据，本年度全球碳排放量超标。”
“全球碳排放量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所以有人和我告白，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彦亭一下被噎住了，缓了半天，梳理了一下语言重新开口：“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见过很多留学生，熬过了初来乍到的慌张，却在生病过后，随便找个人开始谈恋爱。为什么？”
张彦亭怕她再发表什么惊人言论，迅速自问自答：“生病的时候太无助了。这样在一起的人往往不会有好结果。家琦，不要和情绪上孤岛效应发作的人在一起，溺水时宝贝的浮木等到上岸之后就会被丢掉了。”
车内安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盛家琦叹了口气，轻声说：“先走吧。”
……
常青以为盛家琦这几天不会出现了。
毕竟那天她就什么都没说，等着点滴点完了，就跟着拔完针的护士一起离开了。
盛家琦大概不知道，她的离开带走了房间里所有的阳光。本应该在床上熟睡的常青悄悄睁开了眼睛，情绪低落了好久。
所以第二天，还在打电话的常青在病房里看到走进来的盛家琦，兴奋得像是第一次舔到肉骨头的断奶小狗。
盛家琦把买来的粥放在了桌子上，常青笑容灿烂又熟悉，让她想起从前。
常青许多年前就这样，一看见盛家琦嘴角就像装了雷达似的控制不住地上扬。搞得夏朵朵甚至拉着常青问出这样的话——“家琦姐是特别好笑吗？”
可能常青笑得太开朗，晃住了盛家琦的眼睛，让她也忍不住嘴角弯弯。
常青还在打电话：“没什么事，一切都好……对，肯定没成功啊……好，你也多注意……再见。”
“是永林哥。”常青撂下电话就开始解释。
“嗯”。盛家琦抿着嘴巴点点头，“一起都好？”
“那他在南方出差，离得这么远，说了也是白担心。”常青振振有词。
盛家琦恍然大悟地点头：“好有道理。那下次我生病，也可以跟你说‘一切都好’？”
“不行。”常青脱口而出，斩钉截铁，“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喜欢你嘛。”常青眉眼弯弯，我喜欢你，你又不喜欢我，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盛家琦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又看了常青一眼，还是转身走出病房接电话。
等她回来之后，常青倒是没再听见铃声响过，只是从她包包里不停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常青开口问：“这是？”
“是手机。”
“……”谢谢，我也不至于不知道是手机。
常青抿了一下嘴唇，有点抱歉地开口说：“是工作吧，我……回来之后的这两次见面，好像每次都是让你很麻烦……”
“不用说了。”盛家琦干脆利落地截断她的话，“队友本来就是互相拖累的关系。”
她看了一眼常青手背上用来贴住针孔的白色医用胶布，继续说：“前队友也是。”
常青在团队五年，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第二天，常青成功出院。
盛家琦本来说要来医院接她，但是张彦亭公司有事先走了，她又不会开车，所以常青理所当然地拒绝，选择自己打车回来。
盛家琦就在酒店大厅的休息区里等着，她今天其实也不得不离开了。通告已经拖了几天，必须得回去补上了。
可是，有件事得在离开之前解决。
那个没头没脑的告白啊，该拿她怎么办？
其实盛家琦也很迷茫。从小学六年级起，她就在熟练拒绝着来自各种绯红色的好意。
可是这种经验要怎么拿来对付常青？两天了，她不仅没有想好措辞，反而连应该答应还是拒绝都在犹豫不决。
“家琦姐，在想什么好事吗？”
盛家琦一抬头，就撞进了常青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这么快就到了。为什么觉得我在想什么好事？”
“你在笑着啊。”
“我在笑着？你确定我不是在皱着眉头？”盛家琦觉得自己更困惑了。
常青摇摇头：“在笑着。看来会有好事发生。”
外面晴空万里，阳光正好，盛家琦轻轻点头，明艳的脸上绽放出后知后觉的笑容，好像在月色下捡的发光石头，第二天发现居然是金子。她说：“原来是这样吗？希望发生的真的是好事。”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常青的额头：“烧退了吗？”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常青听到——我要怎么跟她说？
常青笑眯眯地回答：“退了退了。医生说我以后要注意饮食，有点遗憾，以后不能参加我从来没报名过的大胃王比赛了。”
说完，她对自己的幽默感高度肯定，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或许，你有事情要跟我说吗？”
常青规规矩矩地坐在盛家琦对面的沙发上，按照曾经礼仪老师的教导，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她们这个位置正对着酒店的旋转门，今天的阳光太耀眼，每一个从旋转门进入的人都被“加密”传送，等玻璃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后倏忽出现在酒店里。
盛家琦的眼睛被晃了两次，忽然对常青说：“我们打个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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