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期盼着假期的愉悦一直持续到了回家的前一天。
陆任之的行李箱一直敞着口放在客厅,他收拾来收拾去,不停地往里面加着东西。
“我的天,你都装了些什么啊?”施望野坐在陆任之的行李箱上面,帮着他使劲地往下压。
陆任之则是用出吃奶的劲儿,用力地扯着行李箱的拉链:“不行,你再往下压压!拉链儿拉不动!”
施望野换了个姿势,半跪在上面,双手往下压着行李箱的上半部分。
“这样可以!有戏!”陆任之坐在地上,一只脚蹬住行李箱的侧边,另两只手使劲地往上拉。
太耗力气了,施望野有点缺氧。
“哗啦——”陆任之做了半个后滚翻,差点磕到,他看着手里的半截金属拉链头发呆。
“拉上了?”施望野起身,看看陆任之,又看看那个被拔掉拉链头的可怜行李箱。
“嗯……没事儿,我给你找个绳儿穿上,不影响用。”施望野把陆任之手里的半截拉链头拿了过来,随手扔掉,“只要能合上就行……”
“嘶、”
行李箱的方向传来不满的闷哼声。
望野愣住了,轻声地说完了后半句话:“能合上,你就对付用吧。”
“呲——”
他们俩眼睁睁看着行李箱哇啦哇啦吐了。
“晚了,压力太大,箱儿哥牺牲了……”陆任之把头顶上的一件睡裤拿了下来,“临走前还窜了一地,草。”
施望野看着他一脸悲痛混合无可奈何的复合表情,足足乐了五分钟。
他终于笑够了,帮着陆任之捡地上的东西:“回去七天,又不是出使西域……有这么多东西非带不可吗?太夸张了。”
陆任之叠着衣服,不吭声。
施望野查看了一下行李箱的拉链,缝线基本上全爆开,拉链的边布也裂了一大半,没法用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地敞开了箱儿哥的心扉:“我看看你都装的啥,能把双开门箱儿哥活活逼死。”
“也没什么啊……”陆任之小声念念,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看着。
“衣服怎么这么多?你家里没衣服吗?”施望野皱着眉,感觉自己像是魔术师,从箱儿哥的大嘴里扯出一大堆彩带,陆任之塞进去的衣服按正常的状态摞起来足足有半人多高。
旁边的衣服小山和这边的特大号箱儿哥比起来,箱儿哥本哥居然是瘦小单薄孱弱的那一个。
少爷您可真会收纳啊,服了。
他总算把爆出来的衣服清理了大半,已经感到有点累:“要我我也吐了,你是老家那边藏了几个小娇夫,等着分你衣服?”
陆任之立马抬起了头,满脸认真:“没有,这个绝对没有……你放心。”
“那么认真啊?就是逗逗你。”施望野笑笑,站起来搓搓他的头。
他在自己的床下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擦干净上面的灰,“我这个行李箱有点小,你可以先拿去用。”
“你这个行李箱,和箱儿哥……”陆任之拎着这个行李箱看来看去,还和箱儿哥的遗体做做对比。
“别比了,没箱儿哥大。”施望野说,“箱儿弟,凑合凑合拿几件换洗衣服还是可以的。”
陆任之摇摇头:“箱小宝。”
“……神经病。”施望野被气笑了,“你用还是不用?”
“算了,还是不雇佣童工了。”陆任之把箱小宝还给了施望野,“你自己用吧。”
施望野拎着箱小宝的提手:“那你怎么带东西回去啊?”
“本少爷觉得偶尔极简一下也不错。”陆任之走上了楼梯,施望野也跟着他上了阁楼。
陆任之把陆之之、石小椰,还有他们的小家具们放进一个背包,拉上拉链。
他装好后掂了掂,这个包是施望野肉眼可见的轻飘飘。
“你收拾完了?”施望野没想到他说的极简居然是这种身无长物的极简。
“啊。”陆任之又把同样挂着蓝星花的另一把金色钥匙装到背包侧面,“现在真的收拾完了,出门的时候再把那个保温垃圾桶背上就完了。”
“你真是总让我出乎意料。”施望野笑笑,“还是叫花盆吧。”
“都行,垃圾桶朴实无华,叫花盆容易被抢。”陆任之下楼收拾着自己那堆衣服山,头也不抬:“提醒我一会给我家里打个电话。”
“行。”施望野倒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也提前给家里打个电话呢。
但是……打电话能说些什么啊,感觉施夺冶和李舍伊他俩……估计就一人嗯一声表示知道,剩下的就没有了,这样还有必要非得打个电话吗?
算了,时间也不算太晚,看看陆任之怎么打电话再说吧。
等待的时间里,他居然冒出了“会不会爸妈他俩接到电话时,发出些惊喜的声音”这种猜测。
随后又立马否定自己:怎么可能!你清醒一点,过了年都要十九了,从小到大,他俩什么样子还不够清楚吗?
施望野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脑海中的一点点幻想。
“好了,这样就差不多收拾好了。”陆任之把最后一件衣服在箱儿哥的残骸上放好,叫了叫施望野,“小野,你来帮帮我,咱俩把箱儿哥抬楼上去。”
施望野发呆没反应,他就走了过去,用手推推他:“发什么呆呢?走呀。”
“哦,好,去哪?”施望野回过神来,快步拎起了自己挂在床头的外套穿在身上,“我好了,走吧。”
“你怎么恍恍惚惚的?”陆任之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作为对比,“没烧啊。”
施望野眼神不止是有点发直,还有淡淡的一丝落寞。
陆任之假装自己没看出来,慢慢地说:“来吧,帮我抬下行李箱。”
他们把行李箱放在了陆任之的衣柜前面,然后就一起坐在床上放空、发呆、愣神。
施望野还感觉心里有点难受,陆任之则是在猜想着,这是有什么事情突然让他感到难受。
“哦,对了,你不是说要给家里打电话吗?”施望野突然想起了纲才陆任之让自己提醒他记得打电话的事情。
陆任之拿起电话,看着他,眼中有点看不透、不理解的迟疑。
施望野会错了意,立马起身:“啊,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不用,你就坐这就行。”陆任之摆摆手,给爸妈打了个视频。
视频很快就接通了,施望野的耳朵悄悄转到了这边,听着他们一家聊天的话语。
哦?原来爸爸会这样亲切的说话吗?还会笑得这么发自内心的快乐啊。
原来妈妈的思念是这样热乎乎的,即使自己在离他们很远的这边,也能感觉到温暖的光……
原来父母和孩子之间的交流原来不止是一句“嗯”而已。
还可以聊很多像朋友一样的话题,这是他幻想中都想不出来的一些台词。
他摸摸自己的头,不想再听下去了。
但是这样直接走下楼的话,说不定陆任之看到了会多想,施望野就假装无所谓地扒拉着手机,耳朵深深地垂下去,内心很煎熬。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有点麻木了。
“好了,我一会要早点睡觉,爸爸妈妈,明天见。”陆任之笑的像只小猫,对着手机那边的爸妈撒娇告别。
施望野看了看时间,真的不可思议,陆任之竟然和家里打了一个小时电话,而且看起来挂断前,还恋恋不舍的。
这告别并没有果断地结束,又黏黏糊糊的持续了五分钟左右,里面高浓度的“爱你、爱宝贝”比他爸妈十八年对他说过的加起来还要多。
那些被加起来的加数主要指的是:他们两个突然看了本什么《家庭教育·对孩子勇敢说爱!》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之后的尴尬魔怔发言,其余别的就没有了。
甚至就连这五分钟,也远超他和爸妈之间通的任何一次电话的时间长度。
施望野灰暗地玩着手机,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了,小野?你是不是身上不舒服?脸色特别不好。”陆任之蹲在他面前,搓了搓他的腿,“要不带你去看看医生?”
“不用,我没事。”施望野没有看陆任之的脸,避开他走下了楼梯。
陆任之得到的爱实在是太健康了,这样的人,要怎么理解共情他这种被淋湿了的人呢……哦,施夺冶和李舍伊从来都没有叫过他宝贝。
施望野翻翻自己的背包,把手机充电线也放进去,就用被子蒙着头准备睡觉了。
陆任之看着楼下,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下了楼,抓抓施望野露在被子外面的一点点耳尖:“猞猁哥,你怎么了?聊聊?”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没事,你快睡吧。”
“跟我说说也行的,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子了?”陆任之并没走,温柔地问。
“你别问我了……”被子里的声音**的,还伴随着一声极力克制的抽泣音。
陆任之关掉房间的灯,拿了包纸巾放在他的床头,轻轻地说:“你要是想自己呆着,那我走了,只是你别这样蒙着头难受,容易上不来气。”
“……为什么?”被子里面的声音很轻很细,像一声叹息。
“怎么了?”陆任之隔着被子温柔地抚摸着施望野的头,他轻轻地撩开被子的小小一角,让新鲜的空气透进去。
施望野的声音中有浓得化不开的委屈:“我也是爸爸妈妈的小孩……他们为什么对我那样,我没有做什么特别坏的事情啊……”
陆任之皱起眉:“你没有错。”
施望野一把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我真的想不明白。”
陆任之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那就不想了好不好,把他们忘掉。”
“太难了,真的很难不难受。”施望野哽咽长长叹息,“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陪着你,好吗?”陆任之抱得更紧了,施望野的下颌湿湿热热的,泪水也浸湿了他的睡衣。
施望野重重地点了点头,也抱住了陆任之:“谢谢啊,我一直觉得自己这样挺,挺矫情的。”
“没有啊,人人都需要爱,这怎么能说是矫情呢。”陆任之拍拍他的头,“没事啊,不想那么多,让自己好受点。”
施望野点点头,其实这些话他在网上看过几万遍,但是陆任之说出来就格外让他感到安心,他拿了张纸,擦擦鼻涕、擦擦眼睛。
“好点了吗?”陆任之依旧抱着他,柔声地问。
“嗯,没事了。”施望野结束了这个拥抱,“就是听你给家里打电话,突然情绪上来了,你不用这么紧张。”
“对不起啊,不知道你家里是这样的情况……”陆任之搓搓他的腿,“下次我注意点。”
施望野把用过的几块纸巾捏成一大团,重重地扔进垃圾桶,也扔掉自己的坏情绪,他挥挥手:“没事,大老爷们,哪有那么脆弱,你该打就打。”
“行,大老爷们,最坚强了。”陆任之拉起他的手,手动和他击了个拳,“咳咳,为了表示临近过年的人文关怀,今晚我抱着你睡觉吧。”
施望野抹了把脸,小声地说:“其实想到好几天看不见你,还有点不习惯。”
“真的吗?”陆任之情不自禁地和他碰了碰嘴巴。
施望野有点欲情萌动,但是他叹了口气,给两人盖好被子:“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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