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突然，但这道清澈的男声不含恶意，语气是单纯的疑惑。
所以卓宪让并不紧张，但司庭却顿时被雷击中般，心虚地和卓宪让拉开了距离。
两人闻声望过去，站在一束阳光里的祖染对着他们笑起来。
司庭率先惊讶地开口道：“咦！你是那天11号的客人！”
祖染愣了一下，露出了梨涡：“是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你男朋友了？”
后一句话他偏了偏头，朝着卓宪让看。
他穿着簇新漂亮的羊腿袖白衬衫，身形修长，肢体舒展。缓缓走过来时，连带着领角的那根流苏链条也在轻晃，有一种别样的优雅。
藏不住事的司庭则涨红了脸，他欲言又止，还是抿住嘴偷瞥了眼卓宪让。
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反驳，而是忍不住暗自得意。
另一位当事人卓宪让打量着祖染，面不改色道：“您误会了，客人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祖染又走近了些，说：“我是来看看你的，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卓宪让发现他走路没有声音，像在凌空跳舞。
“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祖染拎起精美的礼袋，笑盈盈地递给卓宪让，上面显眼的logo赫然价值不菲。
卓宪让本能地感到麻烦，他礼貌拒绝：“客人，我没做什么，这不值得。”
“怎么会？”祖染疑惑道，“你之前冒着生命危险特意为我买了酥塔，我都还没好好感谢你。”
卓宪让诧异地挑了下眉，冷硬的气质顿时轻佻了许多。
这漂亮少爷在说什么屁话呢？冒着生命危险？
有钱人脑子都不好使吗，不过是恰巧碰上了远在郊区的爆炸而已，又不是从哪个恐怖袭击里逃出来了。
不过卓宪让才不会实话实说，他假笑着夸：“您言重了，遇到像您这么善良的顾客是我的荣幸。”
因为祖染先前的言辞，一旁的司庭对他没有恶感，反而毫无心机地帮衬道：“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错啊，谁都没想到会遇到爆炸。”
祖染却神色伤感：“我初来乍到，第一次离开家人，人生地不熟，没想到还能吃到最喜欢的酥塔，跟我在三区的一模一样……”
他竟然是从三区来的，卓宪让微微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
最近两个区之间的执政官斗得厉害，两边的出入管理都严苛了不少。有的出差在外的上班族被滞留了几天，搞得星网上怨声载道。
虽然感受到了这位新客人情绪过于外放，卓宪让还是及时回：“客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祖染继续倾诉：“来到这里我总是感到不安，但是那天的酥塔，我觉得很温暖，宪让…”
司庭都有点触动，他想到了自己第一天来咖啡店什么都不会被表哥臭骂了一顿的情景。
祖染的嗓音俨然受过训练，充沛而具有感染力。最后两个字的音节模糊得趋近于省略，像某种咏叹的尾音，卓宪让以为那是他听力不佳的错觉。
祖染低落的眼神在婉转地滑过卓宪让的模样时，停滞了几秒，那对夜深露重般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卓宪让，仿佛酝酿着一股吞噬的魔力。
“宪让，是你的名字吗？那我以后叫你宪让，可以吗？”金发青年话锋一转，依旧姿态颇低地问道。
卓宪让并未拂他面子：“当然可以，客人们都会这么叫我。”
“如果你不收我的礼物，能加一下终端吗？”
祖染面露羞涩，又十分坦然：“我在这里没有多少朋友，我想至少能和宪让你变得亲近点。”
这要求本来算不上过分，但是对于一个服务生提出就比较暧昧不明了。
瞧这家伙……如果不是装的，就是货真价实的天真无邪小少爷。
正好，他最喜欢傻白甜类型的富二代了。
卓宪让终于起了兴趣不再客套，仿佛被祖染打动一般，主动道：“没问题，如果客人在二区有需要可以咨询我，对了，我妹妹还在三区上学。”
祖染欣喜道：“真的吗？好巧，我们真有缘。”
“嗯，妹妹放假出校的话，我都会去三区看她。”
“你对你妹妹真好。”
闲聊了几句，两人瞬间就加好了终端。
司庭顿时警铃大作，他的嘴皮比大脑转得更快，佯装不满地朗声道：“太不公平了，不能只加宪让哥，二区的事情也可以问我！”
祖染看了他一眼，司庭嗓子卡了一下，又继续说：“说起来我还没感谢你上次帮我说话，祖染哥，我叫司庭，谢谢你啊！”他喊得极为顺畅，也不管祖染的真实年龄是否真的比他大。
祖染才恍然道：“那天是你啊，没关系的。”
司庭胡言乱语起来：“你看，宪让哥帮了你，你帮了我，还真有趣，哈哈。”
“呵呵。”祖染轻笑了一声，没发表任何评价，不过也顺其自然地加了司庭的终端。
司庭趁机观察了下祖染的终端信息，平平无奇，分享的动态也是三天可见，最新的完全看不到。
司庭撇了撇嘴，正准备关掉时，发现祖染的头像闪了一下，突然就从一片黑色变成了他抱着猫的自拍照，露了脸，猫和人都很漂亮。
此时，祖染能媲美配音演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宪让，你也喜欢猫吗？我看你头像是抱着猫的。”
卓宪让的用户头像里小黑猫占据了一大半镜头，但依然能窥见猫主人的形貌。
揉着小猫下巴的宽大手掌和把袖子卷起来的臂膀，以及小猫背后俯下的成熟身体，从角落里飙出了某种非凡的荷尔蒙，明明没有刻意卖弄，但还是透露着微妙的性感。
祖染点了点，将卓宪让的头像保存了下来。对比一下，他只是露脸的头像都显得单纯了些。
卓宪让：“是以前养的，祖染先生家的小白猫很可爱，肯定养得很好。”
因为小猫，他的态度软化了许多。
祖染真的很容易害羞，他为了证明卓宪让没说错，又给对方发了许多自家白猫的美图。
他也没忽视司庭，晃了晃手腕的终端，还问：“司庭，你要看吗？”
“哦，不用了。”司庭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祖染的声音不怎么顺耳了。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祖染刚刚才换的头像吧？
而且，等等……那个酥塔有那么重要吗？当时祖染不是吃不吃都无所谓吗？
司庭回过味来，大感怪异。
不等他开炮，祖染就贴心地再次想拉近距离。
“真好啊，没想到今天我能交到两个朋友，那么谢礼就当是我送你们的见面礼了。”祖染不由分说地从袋子里掏出一只丝绒首饰盒就塞给了司庭。
司庭没反应过来：“我也有吗？”
“嗯，我们不是成为朋友了吗？”祖染反问道，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宛如通透的矿物，这让司庭心中萌生的猜疑无处遁形。
司庭掂了掂分量不轻的盒子，倒是没再说什么，他年纪小，尚且做不到对别人的好意恶语相向。
就是不太舒服……是不是我嫉妒心太重了？
司庭看着祖染把那个大袋子放到卓宪让手上，两人的手指在接触中牵扯在了一起，心头不免绞着酸疼。
还是好讨厌，为什么要离得那么近。
司庭臭着脸，只觉得手上的东西像个烫手山芋，莫名其妙地令他失去了名正言顺发火的资格。
祖染达到目的后没有过多停留，他跟两人告别后就被人接走了。
离开前仅留下一句：“宪让，记得回家再拆礼物。”他招招手，那头金发和柔和的笑容就像灿烂的弧光尾巴。
司庭觉得刺眼，不由扯住卓宪让，悄声道：“宪让哥，我觉得他怪怪的。”
“怪？”
“感觉他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你想多了，司庭。”
他自然得到了卓宪让的反驳，一个有钱没地方花的漂亮青年能怪到哪里去，不过是同情心泛滥了点。
见到卓宪让不赞同的表情，司庭住了嘴。
卓宪让摇摇头，走在前面，司庭则落后几步，在卓宪让身后突然停了下来。
他别过头，看向手里的盒子，随手打开，然而却空无一物。
“…啧。”
素来阳光的男生发出了一声极不符合他形象的嘲讽。那张青涩的面容挂着少见的寒意，但又契合得如同落在沟渠里的阴森雪花。
兜兜转转，祖染还是把他带的礼物送给了原定的对象，既没有厚此薄彼，也没有令人心生负担。
卓宪让反正从来都没什么负担，他总在讨好人，当然更喜欢被人讨好。何况司庭快跑路了，就来了个祖染，实在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起了这种念头后，祖染的形象在卓宪让心中就清晰了许多。
卓宪让之前在交流中快速地观察了一遍祖染的言行举止，又顺手在星网上搜了下对方，加上最近新发的动态，信息寥寥，但也足够拼凑出他的背景了。
祖染出身名门，在古代也是个乌衣子弟，但不同的是他家教严厉，对下位者慷慨大方，应该是个容易被俘获的乖乖男。
不过卓宪让对祖染的危险性打了个2星，毕竟他未来要登上荧幕，从舞蹈演员正式转换成一个星光璀璨的公众人物，加之他和左宴的关系也是需要注意的地方。
至于祖染本人，从他不懂得遮掩的目光来看，他似乎很钟意卓宪让这类长相。
卓宪让正愁怎么继续赚外快，祖染的表现是个不错的信号，不如说，他比司庭更完美。
祖染出手阔绰，没有攻击性，如果他真是内外兼修的那类好好先生，那么越是这种道德底线高的人，对待卓宪让就会产生浓烈的绅士精神
简而言之，就是所谓自我标榜的“尊重对方”。
虚伪吗？
不。
卓宪让就太喜欢这种特质了，谁不喜欢被“尊重”的感觉？就让他们认为自己是那个最特别的不好吗?
卓宪让相信就算他千里送上门，他们都会哭着说“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然后硬着下半截接着背过身去让他穿好衣服。
卓宪让都怕他会当场笑出胃痛。
卓宪让甩开了盯梢的司伯语，坐在休息室假寐。他想了想，打开终端，新加的好友消息框安静地躺着。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卓宪让刚点进去，这位金发甜哥就发了讯息过来。
“宪让，你好啊，你在吗？周末有空带我去采购吗，我缺一个导游，拜托你了[白色小猫偷看]。”
行动起来倒是比想象的要迅速多了，卓宪让抬手撑着太阳穴，屈起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眉眼间的一粒黑痣。
不一会，他回道：“抱歉，周末要加班，陪不了你。”
祖染：“[小猫低头]。”
卓宪让：“不过你可以联全息或者发照片给我，帮你参谋的时间还是有的。”
祖染：“好啊好啊，这样我就不会孤零零的了。”
“宪让，你真好。”
撒谎精。
卓宪让按着眉骨的动作停了片刻，他暂时还不讨厌祖染的这点小心思。
就希望他争气点，能尽快接棒司庭，不然最近越来越神经质的司伯语不知道又会干出什么断他财路的事。
卓宪让冷冷地想着，嘴角却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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