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事情得从沉敛7岁那年说起。
余慕阳和沉敛、沉滁是在击剑班认识的，那个时候他们才7岁，沉滁8岁。
余慕阳说是自己被迫被父亲拉着来上击剑课，沉敛点头同感，而沉滁没说话。三个人因性格玩到了一起，但不知为什么余慕阳更喜欢和沉敛玩。
有了沉敛这个朋友，余慕阳就经常用家里的电话打到沉敛家找沉敛玩的时候，接电话的从来都是他父亲，说沉敛很忙，他在家里练击剑没空玩。
后来，余慕阳被父母拉着去沉敛家做客，原来沉敛的父母和余慕阳的父母从初中就认识，还是好朋友。
因为这个原因，沉敛父亲沉怀生对他的态度也不像电话里那样冰冷，总是笑眯眯很和蔼地和他说话。
那天，沉怀生在他们面前吹嘘说自己击剑运动员的生涯，获得了多少优异成绩，又说退役后去当击剑主教练也很辛苦，再把话绕到沉敛身上，说沉敛击剑练得好都是他身上携带的自己优良基因。
而吃饭的时候还给沉敛夹菜，看上去像是一个父亲疼爱儿子的模样。
余慕阳性子顽皮，某一天天气下起了及时雨。雨停了之后，余慕阳闷在家里很是不耐，就偷溜跑出来去找沉敛玩。谁知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于是他翻墙进来——
听到沉怀生训斥的声音，循着声音来到后花园的空地上，他看到沉敛脸上止不住的冒出泪水还吸着鼻涕，身体却是不停在练击剑的样子，沉怀生的语气很不耐烦，言语之中，尽是贬损之意。
沉敛吸的速度赶不上鼻涕流下来的速度，人中区域满是鼻涕，沉怀生似乎没有看见，只是板正地站在他面前监督他。
余慕阳往身上所有的口袋掏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两张凑成一团的餐巾纸，于是带着餐巾纸迅速跑到沉敛面前，给他擦鼻涕，沉敛错愕，停下了动作。
沉怀生一改刚刚的严肃，和蔼的笑着问他怎么来了，余慕阳说好不容易放假出来找沉敛玩。沉怀生点了点头，随后又解释刚刚的事情，说是沉敛一直贪玩，不好好练击剑。自己才那么严格的，让他别在外面乱说。
可是真相真如此吗？
余慕阳很喜欢沉敛这个好朋友，就闹着爸妈让他在沉敛的小学读书，和沉敛做同学。
在和沉敛做同学的这些岁月里，除了上课，余慕阳看到的是每次放完学奔到击剑馆训练的消瘦背影，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每次余慕阳想拉着沉敛玩，沉敛要么努力学习，要么就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
三年级的时候，体育课老师让学生在操场上自由活动时，余慕阳问他，“你这么勤奋地练击剑，你很喜欢击剑吗？”
沉敛摇头说：“我不知道，但爸爸说我身上有他运动基因，不能浪费，如果练不好爸爸会很生气的。”
余慕阳小小年纪情商很高，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很心疼，问他：“你不会累吗？”
沉敛笑着说道：“会累，但是靠我的努力如果能拿到冠军，我就可以看到爸爸笑着跟我说你很棒。”
同年，余慕阳独自一人去沉敛家玩，沉敛的哥哥、妹妹都在。沉敛的母亲王蓉是个亲切的女人，对余慕阳总是很温柔，让他留下来一起吃饭。
一家子坐下来吃饭，沉怀生夹着菜给他的大儿子沉滁，还笑着问妹妹想不想去游乐园玩，却没见父母亲关爱沉敛。
沉敛全程低头沉默吃饭，余慕阳笑眯眯地和沉敛搭话，夹了一个大鸡腿给沉敛。
余慕阳不明白，同是儿子，为什么沉敛的父亲对沉敛这么严厉，对沉滁就可以这么疼爱。
小小年纪，不明白很正常但观察力却很强，很快他发现了沉滁不是个简单的人——
那是一个蝉鸣肆意的夏日午后，余慕阳偷溜带着沉家三子出去玩。沉敛不小心受伤了，余慕阳带了自己在家偷的老人机，听着沉敛报过来的手机号码，打电话给沉怀生让他送沉敛去医院。
沉滁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等沉怀生来的时候他也不小心摔跤，膝盖流血。令余慕阳毫不意外，只见沉怀生抱着沉滁走，而余慕阳和沉声只好踉跄地扶着沉敛。
或许一次是无意，但直到第二次、第三次...
余慕阳以后只跟沉敛沉声他们出去玩。
再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沉敛的击剑技术越发长进，在各个赛场上拿到了佩剑个人冠军，以及佩剑团体亚军，后来加入中国国家少年击剑队。
而余慕阳也因父亲的期望参赛，荣获些奖项，同样加入少年击剑队。同队的还有沉滁。
在队中训练的时候，他发现沉滁对沉敛的嫉妒和不甘，沉敛的技术出类拔萃，基本沉敛和沉滁实战训练时，沉滁基本都输，获奖荣誉也不及沉敛优异。
到沉敛16岁那年——
沉敛沉滁及余慕阳飞韩国，参加那年的亚运会。那一年沉敛站在了国际赛道上拿了金牌，沉滁输给了沉敛，拿到了银牌。沉滁获得银牌怎么样余慕阳并不在乎，他只衷心地祝福沉敛，拿到了如此优秀的成绩。
然而，余慕阳跟着沉敛去休息室过程中——
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沉敛他们有墙掩护，里面的人压根看不到他们。
沉敛听出来了是他父亲的声音，所以一时没忍住，微微露出点脑袋往里面看——
只见沉滁坐在椅子上有些失落，沉怀生蹲在他面前，摸着他的头，沉怀生笑着说：“没关系的银牌很棒了真的，爸爸为你自豪。”
余慕阳看了一眼沉敛，看到了沉敛眼睛里流露出的羡慕。
或许，这个场景就是沉敛梦寐以求的画面吧...
今天也许能够实现沉敛的愿望了...
然而，里面的父子情深还没结束。
沉怀生接着对沉滁说：“其实今天沉敛获得金牌，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一句话否定了沉敛将近十年的努力。
余慕阳听到这话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何况当事人听到这种话会有什么感想...
余慕阳拍了拍沉敛的肩膀，而沉敛只是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后来，沉敛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场赛道上了...
因此，沉敛与他父亲的关系在这一刻降到了最低点，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16岁的那一年，沉敛自己就搬了出去独自住。这些年获得的奖杯，也赚到了不少钱，靠着击剑技术在击剑馆打工，然而这样的生活同样也持续到了现在。
这些年来，沉敛虽然从来不说自己有多辛苦有多难过，但余慕阳作为旁观者看到了他所有的委屈，他同时不甘心沉敛这样的努力和天赋最终以这样的结局收尾。即使如此，他也明白沉敛不想一直停留在靠着击剑来博得爸妈一笑的怪圈里。
事情讲到这里，余慕阳的话语在此刻也停住了。
手机放在床上，沐妤蜷缩在床上的一角，双手抱着膝盖，把脑袋搁在膝盖上沉思。
她调整了下状态，拿起手机，缓了下后打开麦克风说话：“学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打扰你太久了，我先挂了，改天请你吃饭。”
轻轻点了下关闭。
她的手机一会一会亮起，上面砰砰砰闪着新消息显示。
而沐妤只是把自己蜷缩在床脚，失神地盯着前方某处。
上天赐给新生儿的第一份礼包就是父母的爱。还没会走路，父母会担心孩子磕着碰着，到幼儿园，担心小孩在学校吃的怎么样，在学校会不会适应，到了小学、初中、高中，家长烦作业烦成绩，到大学 开始催恋爱，唠叨成千上万。
这一切的一切，在沐妤的眼里是每个人的父母该有的样子，父母天生就是爱孩子的。
可这个道理在沉敛的例子上被完全打破。如果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深夜时会留多少眼泪。
沉敛的每个夜晚是不是会抑郁到辗转反侧？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看起余慕阳发来的消息。
【余慕阳】：一时之间没忍住就跟你说了这么多，我想敛敛身边能有一个可以倾诉可以理解他的人，是他的幸福。
【余慕阳】：学妹给你助个攻，最近市里开了个美术展，我爸送给我两张美术展的票，说是让我陶冶一下情操,but...我这人呢看美术展我估计我站着都得睡着，别说陶冶情操了，我看是陶冶了下我的睡眠质量......
【余慕阳】：哦fine，这么说着我脑海里已经出现了我看画展昏昏欲睡，昏昏欲睡到我现在都有点发困了...
【余慕阳】：我听敛敛说，你们俩家住的不远啊，你发个地址给我我直接给你寄过去。
【木鱼一敲烦恼全消】：好的谢谢。
沐妤往打字框里输入：快递费多少你——
余慕阳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字儿。
【余慕阳】：由于画展明天就开始，启动最快顺丰速运，同城快递收费12元，支付宝不客气哈~
她保存收款码，给余慕阳转了过去。
收完，沐妤迫不及待地打开沉敛的微信聊天。
【木鱼一敲烦恼全消】：教练，明天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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