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回到了那年的夏天。
那一年的夏季,天气异常燥热,阳光如同烈火般歹毒,无情地炙烤着大地,随便一晒,就可以晒得人皮肤泛红。
而他们的学校种植了许多枫杨树,夏日里的枫杨树枝叶生长得异常茂密,郁郁葱葱。
宿舍通往教学楼的水泥路上,一排排枫杨树的阴影交织一起,形成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让学生不会被毒辣的阳光烘烤。到了夜晚,枝头数不尽的知了声此起彼伏,如同在为这个炎炎夏日奏乐。
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走出来,他们围在杨树聊天谈笑,释放积攒了一天的学习压力,这里曾经是学生们难得的放松空间。
陆远洲今年高一,在这所学校已经呆了三年,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去过,其中,他尤其偏爱学校体育馆后面的枫杨树,这里仿佛被人遗弃,通常不会有人过来,只有树叶穿插中漏出的斑驳阳光,陆远洲不喜欢和别人过多接触,也不喜交际,这个地方可以让他独享短暂的安静与祥和。
在知道又要在这里过三年,他是感到无聊的,但也算能接受,他对事物的接受从来都挺好的。
陆远洲的高中学校是省重点,对学生的成绩要求严苛,成绩的高低决定学生在实验班学习还是普通班上课,实验班的学生不是固定的,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考核来重新分配。
这时候的陆远洲还不是学霸,只是个成绩中等的普通学生,有时候甚至还会和别人打架。分到普通班之后,他一开始以为还是和初中一样,平平淡淡的三年就过去了,但有个人的突然闯入让他改变了想法。
安怀宇是高一下学期转来的,和他在同一个班,坐在最后排靠门的小角落里。
安怀宇的脸很白净,眼睛很大,个子也不算太矮,在对比班里的其他男生,安怀宇简直漂亮得不像话。但由于实在太瘦了,在陆远洲眼里就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而且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和一颗快要枯萎的白菜一样,平时也不爱讲话,下课了就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睡着还是做什么,反正整个人焉了吧唧的。
许是因为长得太乖,安怀宇总是被班里的一些男生欺负,甚至有时一些女生也会去故意刁难他,老师知道也当做是小打小闹,视而不见,反正一个月后班里的人还不一定会是这些。
安怀宇已经被针对三个月了,就算被这样恶意的对待,安怀宇也从没反抗过,也没有告诉家里人,他只是不断的听话顺从,这种窝囊的模样只会增长霸凌者嚣张的气焰。
而陆远洲对于安怀宇的态度只有平淡,他们之间除了第一次转学过来的见面,没有过任何交流,对于被欺负的安怀宇,陆远洲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他不想帮一个不懂反抗的傻逼。
直到那天中午,一次简单的交谈,让他们命运的齿轮开始慢慢转动。
学校除了成绩抓得严,学生体质方面也很关注。学校每个建筑物旁边的标语都是"没有好身体就没有好的成绩!"所以每次体育课男女生上课前下课后都要围着操场跑三圈,然后就是练习各种体育项目。
上体育课中途,陆远洲无意间发现安怀宇体育课没来,也没有请假,一瞬间还有些惊讶,虽然安怀宇有时候挺窝囊的,但毕竟是算是一个乖乖好学生,这次居然公然旷课,胆子变大了?
快下课了,体育老师开始清点人数。
人数自然是不够的,体育老师是个皮肤黝黑,长得很凶的肌肉男,他目光狠戾,对他们发问:"是谁旷课了?我的课居然也敢旷。"
陆远洲注意到站在他不远处的几个经常欺负安怀宇的男生在偷笑,小声嘀咕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其中一个还咧着嘴对体育老师喊道:"老师,是安怀宇,他说他不喜欢体育课,整天跑步一点用都没有,逃了也没事。"
这些人是故意的,就算他和安怀宇不熟,也知道像安怀宇这种好学生生病了都不会旷课,这些人想让体育老师就此讨厌安怀宇。可是陆远洲没证据证明,现在的事实就是安怀宇确实没有请假就旷课了,而且体育老师正在气头上,他怎么帮安怀宇解释都没用,只能祈祷安怀宇自求多福吧。
体育老师被气笑了,他拍拍手,"好,安怀宇是吧,你们回去告诉他,如果他不想上课就别来这个学校,作为一个学生公然旷课还口出狂言,我会和你们班主任说明情况,给他处分。"
说着,他又指向操场,喊道:"现在,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去给我跑步。"
下午,太阳还在高高悬挂着,跑完三圈,陆远洲脸被晒得通红,热得流了一身汗,衣服也全部湿透,他只觉得自己被一壶温水浇了,但可算是下课了。
宿舍里排队洗澡的人太多了,现在回去还要等好久,为了缓解燥热,陆远洲选择先去卫生间用冷水泡一下脸。
陆远洲走进体育馆内的卫生间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清凉的水流倾泻而出,他立刻把整个脑袋都对向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很快他感觉舒服多了。
洗完脸,陆远洲正要离开,余光扫到最里边的厕所门口有个黄色警示牌:正在维修
他感到奇怪,这个学校他还是了解的,为了让学生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厕所有一间坏了都会全部检查维修,暂时不会让学生进去,这个警示牌怎么可能单独出现在这。
陆远洲出于好奇,他走到最里面的,敲了敲门,门很快被他推开,眼前的场景让陆远洲余生都忘不掉。
怎么会这样?陆远洲眼里充满了震惊与愤怒,他是知道学校的霸凌者很多,但没想到霸凌者会这么过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见一个**的瘦小男生无助地抱着胳膊,蜷缩在一角,他的身躯非常单薄,仿佛随时会倒下。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伤痕,分不清是新伤还是旧伤,一道道的纵横交错。全身还都被淋湿了,水珠顺着乱糟糟的发丝地滑落,头发耷拉在脸上,遮住了他的脸,只漏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似乎是发现陆远洲的到来,男生身体不住的瑟缩,向后更加靠近,眼睛里只剩下了绝望。
"安怀宇……"陆远洲慢慢蹲下,声音难得的软和,"是你吗?我是陆远洲,你还记得我吗?"
男生谨慎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然后快速收回目光,静静得没有说话。
陆远洲也不急,他和安怀宇没说过话,短短时间同一个班不认识也正常。
他朝安怀宇伸出一只手,温柔地说:"安怀宇,别怕,你不认识我也没事,你只要知道我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就行。现在可以把你的手慢慢放到我的手上,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
安怀宇犹豫着,他怀疑地盯着陆远洲,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还是选择相信陆远洲,把手放到陆远洲手上。
陆远洲轻轻扬起一抹微笑,小心握住安怀宇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传来丝丝寒意。他感受到对方在颤抖,便很快又松开。紧接着他脱下他身上的校服,可能有点湿了,但对于现在**着的安怀宇来说湿不湿的已经不重要了。
陆远洲扶起安怀宇,在尽可能不碰到伤口的情况下,把衣服给安怀宇穿上,宽松的校服显得安怀宇小小一只,衣服刚好到大腿。
"衣服刚刚好。"
全程安怀宇都在配合他的动作,不小心碰到伤口也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呆。
陆远洲一把将安怀宇抱起,和他想的一样,安怀宇的身体很轻,估算可能都还不到八十斤。
安怀宇像只受伤的小猫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乖巧且无助。安怀宇把头深深窝进他的胸膛,眼睛紧闭,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水珠。
因为是他们都是住宿生,不能随意离开学校,陆远洲只能把安怀宇安置到校医室里。在安怀宇挂点滴睡着期间,他才得空跑回宿舍。
安怀宇太粘人了,在清醒的状态下都紧紧抓着陆远洲的胳膊不放,连他想去喝口水都要再三保证不离开才放开他。
101宿舍
回到宿舍,已经快七点了,再有三十分钟就要上晚修了,陆远洲急忙去洗了个澡。
他脑子里全是安怀宇那无助可怜的模样,要是醒来看不到他会不会哭啊,好烦,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直到后来陆远洲才想明白,因为当时的安怀宇很像小时候的他,落汤鸡。
洗完澡,陆远洲拿毛巾擦擦头发,脑子里的安怀宇的脸挥之不去,旁边的舍友喊他都没听见。
舍友喊了半天,见陆远洲没反应,他上前重重一拍,一下子让陆远洲回过神。
"啊?怎么了?"陆远洲疑惑道。
"你怎么了,一回来就在神游,想啥呢?谈恋爱了?"舍友忍不住调侃道。
陆远洲没说话,像是决定了什么,他放下毛巾,迅速穿上鞋子,跑了出去,"覃温,帮我和老师请假,我有事不去上晚修了。"
"诶!陆远洲,你去哪?你还没说以什么理由呢?"覃温没来得及穿鞋,差点滑倒。
跑到一半,陆远洲突然想到什么,他急忙择反回来,在行李箱里随便翻找几件衣服,然后又跑出去,喊道:"覃温,顺便帮安怀宇也请个假,他生病了在校医室。"
"啊……哦哦……"覃温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在陆远洲离开后,覃温嘴里小声嘟囔着,"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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