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拉扯

“我不同意!”

章老太爷院中,有人高声喝道。

“当初本就是看重她的嫁妆才娶她进门,说是有沈家半数家财,结果来时路上被匪盗劫掠,十不存一。我章家没嫌弃她,依旧让她进了门,她现在还要将这些嫁妆带走?那我章家当初为何娶她?就为了让她在这白吃白喝三年吗?”

“就是,三年来连个孩子都没生下,大哥如今不过是要和离,又不是休妻,她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呸!”

“这种事老太爷竟还找我们来商量?有什么可商量的?她若不愿和离,那就休了她!我看她还敢不敢提嫁妆的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愿把已经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章春生在旁听着,半晌插不上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空隙开口:“她只是要将嫁妆单子上的那些东西带走,其余的不动。这几年有她的嫁妆周转,咱们原本的那些田庄铺子都保下来了,还挣了不少钱,这些她都不要,咱们还可以留下。”

“大哥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说得倒是轻巧。”

有人嗤声道。

“咱们这几年是挣了些钱,可开支也不小,很多都拿来买新的田庄铺子了,手头能动的根本没多少,将将够家里吃穿用度罢了。”

“沈氏一下要带走半数家财,且不说咱们手里的铺子没了这些银钱周转不过来,便是家里的用度……”

他说着扫了章春生一眼,语气讥讽:“大哥穿惯了这上好的锦缎,还愿意穿粗布麻衣吗?你书房里那刀澄心纸用完了,能忍住不买新的吗?还有你头顶的玉冠,腰上的玉佩,哪样不是钱?”

“平日你会客访友时处处都要体面,可曾想过这体面是怎么来的?没了银子,你还有什么体面!”

章春生被训斥的面红耳赤,忍不住攥了攥袖口,想要反驳却张不开口。

章老太爷沉声劝了几句,见众人不听,知道若不说出实情是不可能从这些人手里撬出银子了,只得将镇国公府的事说了。

房中一时沉默,半晌才有人讷讷道:“老太爷是说……大郎的官职,还有二郎的书院,都是镇国公帮的忙?可先前不是说是您的好友……”

老太爷斜睨他一眼:“我若有这么能耐的好友,章家早就官至宰辅了,还用等到今日?”

那人讪讪:“您不是说您那好友升官了嘛……”

十年征战,许多官员都在战乱中死伤离散。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从前不被重视的官员得到提拔连升几级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章家上下谁都没有怀疑。

但现在想想,也确实有些奇怪。

章老太爷自始至终只说是自己的一位好友帮了忙,却从不说此人姓甚名谁。若真有这么个人,人家又帮了这么大的忙,不说亲自前去感谢,也该让家中晚辈登门道谢才是。

可自始至终,老太爷都没提过此事。

他们以为老太爷是私底下走的门路,怕动静太大被人知晓了给对方添麻烦,这才没有大张旗鼓地拜访。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友,背后出力的是镇国公。

“镇国公……那可是镇国公啊!”

有人双目泛着精光说道。

“听闻这位国公爷伴驾多年,是陛下的至交好友,在陛下面前颇有分量!若能得他青眼……那咱们今后前途无量啊!”

“这种事老太爷怎么不早说?咱们也好早些跟国公爷那边打上交道,与之结识一番!”

“就是,朝廷现在正缺人,很多官职都空着。镇国公若愿意帮忙,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一阵欢喜雀跃中,有人低声开口:“这……不好吧?大嫂是咱们章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为了族中前程就……这若传出去,咱们还如何在青州立足?便是将来做了官,只怕也会被人瞧不起。”

几句话又让房中沉默下去,众人这才察觉方才只顾着高兴了,却忘了镇国公的照拂是有条件的,这条件就是将沈氏送与他做妾室。

老太爷先前没将此事告诉他们也是这个缘故,虽说这确实对章家有好处,但到底不光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沈氏是在章家最窘迫的时候进的门,还带来了丰厚的嫁妆,不仅帮着章家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还将章家的产业一扩再扩。

这个儿媳毫无过错,甚至还帮过章家良多,唯一能被指摘几句的也就是一直没有生出孩子而已。

可她嫁进门也不过三年,便是用这个借口休妻也很是勉强,更何况是将她送与旁人为妾。

章老太爷自知这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有碍章家名声,这才只与章春生父子二人商议了,没与旁人提。

他本以为只要说服了沈钰,此事就过去了,不会再有人知晓。哪想到沈钰却提出条件,要将她进门时的嫁妆带走。

因着战乱的缘故,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变卖家产逃离沛城。城中人心惶惶,大家都怕哪日战火波及到这里,只一心囤粮好在围城时能填饱肚子,根本没人敢轻易花钱,更不敢购置产业。要知道田庄铺面是带不走的,若是哪天城破了,这些东西就都打了水漂。

可沈氏眼光独到,用自己的嫁妆买入了许多良田,将城中位置好的铺面能买的也都买下了,甚至还买了几座宅院。

最终新皇登基,天下大定,沛城虽被小队人马骚扰过,却始终不曾遇到大的战乱,得以保全至今。沈氏购置的那些产业全都成了香饽饽,不仅让章家在局势混乱时依旧能够锦衣玉食,更让章家在战乱结束后一跃成了沛城首富。

从前搬离沛城的人想要回来都要从他们手里买地买屋,想继续做生意也得租他们的铺子。

章家从沛城一户寻常官宦人家,成了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

章老太爷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不能让这些产业都落在这个曾孙媳妇一人手里,便以怕她忙不过来为由,做主将其中一些分给了另外几房,这里面就包含沈钰的一些嫁妆。

当时说的是族中人只是帮忙打理,最终所得还是按规矩一部分交到公中,一部分归沈钰自己。但实际这几年沈钰根本没从他们手里拿到过钱,她也从未讨要过。

大家早已默认那些都是属于章家的产业,是分给他们各房的。如今沈钰忽然要拿回去,他们又怎肯答应?

老太爷早猜到轻易说服不了他们,这才将他们聚到一起,把镇国公的事说了。

房中一时安静无声,谁都没敢轻易开口。

大家都是读过圣贤书的,此等有违礼法之事,实在不敢点头赞同。万一将来不慎传了出去,那是要被羞辱耻笑的。

这阵沉默很是漫长,气氛僵持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可沈氏不是已经同意和离了吗?和离了,就不是章家妇。那她今后是嫁人为妻还是给人做妾,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原本凝滞的气氛转瞬又沸腾起来,方才说话的几人顿时来了精神。

“就是,和离了就跟咱们无关了,谁又能说咱们什么?”

“说不定她早盼着另攀高枝呢,不然怎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和离?”

“我早说她生的狐媚,不过是平日里装的贤良淑德罢了。看吧,果然如此。镇国公何许人也?若非她存心勾引,国公爷怎会瞧上她?”

他们用这番说辞迅速说服了自己,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沈钰身上,仿佛不是他们逼着她和离,也不是他章家有心用儿媳换取荣华富贵。

老太爷见状不知怎的也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对归还沈氏嫁妆一事可还有异议?”

将那些嫁妆吐出来固然会让章家难受一段时间,但镇国公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远比钱财重要,那是捧着钱都不一定买的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又是无言。有人试图讨价还价:“老太爷,能不能再跟她商量商量?不是咱们不愿意给,实在是……不好清算啊。各房都有自己的账,一时间如何盘的清楚?何况……何况有些东西早已折损或丢失了,现下根本拿不出来,真要按照当初的嫁妆单子来,还得折算银两填补。”

“就像方才二哥说的,咱们手头能动的银子着实不多,若都拿去填补她嫁妆上的亏空,那些铺子周转不过来怎么办?到时候她是一走了之了,咱们亏的可就远不止那些嫁妆了。”

章老太爷自然也不愿将到手的东西还回去,可眼见着离跟国公府定好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实在担心沈钰反悔不肯上路。

思量片刻后他道:“两日内你们若能说服她放弃部分嫁妆,那就按你们与她商量的来。若是不成……两日后你们就把该拿的拿出来,别再拖着了,镇国公那边不能耽搁。”

沈钰在银钱方面素来大方,从不计较。众人觉得还有商量的余地,便纷纷告退,自己拉不下面子开口就让自家夫人前去劝说。不想接连去了几人,均是折戟沉沙。沈钰咬死了要带走全部嫁妆,丝毫不肯松口。

二夫人黄氏是章家当家主母,自恃身份,起初并未前去。直到旁人都无功而返,她这才耐着性子亲自前往。

黄氏坐在沈钰身旁,追忆往昔,回顾了许多两人之间的过往,末了道:“我虽舍不得你,但镇国公府想来比我们这小门小户强多了。你将来去了那边,必是锦衣玉食珠围翠绕,不比在章家强上许多?既是如此,又何必在意那些许嫁妆呢?”

沈钰闻言没恼,反倒笑了,挑眉扫她一眼,不疾不徐道:“二婶既觉得国公府那么好,不若我留下来,你去给镇国公做妾如何?”

黄氏愣怔一瞬,旋即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沈氏!你怎么说话呢!”

沈钰全没了往日那般恭顺,倚着桌几故作不解地看着她:“二婶这是怎么了?不是你说镇国公府比章家强上许多吗?我见你喜欢,这才提出与你交换,你怎的却急了?”

黄氏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腔调气得面色涨红,扬手便朝她脸上打了过去。手才抬起还没来得及甩下去,便觉得腕上一痛,被人扯着往旁边用力一拽,重重摔在了地上。

秋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没有半点对主子的恭敬顺从,仿佛在看一条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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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献给高官之后
连载中左耳听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