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白蔚棠跺了跺脚下的枯叶,清脆响声悦耳,蹙在一处的细眉微微舒展开,“行了,本小姐屈尊在这鬼天气下陪你等人,一点都不感激!”
“哎别走呀,十分感激呢!再陪我一会嘛——”话音刚落,白蔚棠在不远的榕树下终于停下脚步,如泄了气的气球,颇为嗔怪的眼神扫在周梨身上。
两人小打小闹完后,周梨再次开始漫长的等待。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几个十分钟前的问题,缠绕着神经脉络打消不散。
齐言这个人好似有一种魔力,总是能让她在不经意间想到。
有些人自来生于云端。
却甘于堕落。
一线城市的重点高中,随便一想竞争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同学对手们都有相当的教育资源,能在这种压迫环境下还能保持前三。
属实抗压能力可贵,实力也足。
当之无愧。
周梨眼眸的光黯淡了一瞬。
在云端待久的天之骄子,享受惯了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世界这么大,出国读书也不是不行。
为什么偏偏转学到她们这所高中?
问题的答案暂时未解。周梨蹙着眉头细细想来,开学至今,齐言也没有向她透露太多关于曾经的事情,永远保持一副有分寸感、对待同学礼貌友好的样子。
冷淡却温柔。
班级间发生的小打小闹,他置身事外,坐在座位上,浮光落在桌上的提优册,二指无聊地转笔,阴影投在书页上转动,接着写题。
晚自习放学又急匆匆整书包,快步下楼感到小卖部收银找钱,平静的五官从来不显露疲惫,向来是认真工作的态度展现在客人面前。
似乎……无懈可击。
周梨也打心底佩服这人。
当然,抛开坑她的钱就不佩服了。
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转学这事,可能跟他家庭有关,什么外界因素都有。念头打消到这里,周梨点开手机,估计是无意中点开了震动模式,紧贴裤腿嗡一声,打开新消息。
齐言:【可以。】
喔,回复了。
和上面的消息只隔了二十六分钟。
周梨下意识仰起脸,探着身子环顾四周,还没见到熟悉的高瘦身影,陆陆续续的人流缓慢行走,大街上烟火味浓重,同校学生们在不远处扎堆,穿着校服能认出来,不过全是生面孔。
视线定格在人群中,高低不齐的学生空间缝隙中,露出矮个子女生半张脸,人群涌动,她踉跄了几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终于斜着身子,像是困在山洞挣扎多日,看到出口用尽全力挤出来。
那是……王梦洲?
纤细的手倒像是玉米杆子,一折就断,可手上捧着一摞……A4纸?
这是要干嘛?回家放到打印机里备用吗?
小个子女生细胳膊细腿,一副文静模样,抬起眼刚好对上周梨的眼睛,眸子亮了几分,往这里冲来。
“洲洲!你这是……?”没等周梨问出口全部,发觉原处看时纸上反光,一片光亮刺眼至极,压根没看出上面印有字迹和设计夸张的排版。
“我在……呼呼……发传单来着。”王梦洲抹了把汗,转过身指着刚刚跑回来的地方,“那家店有个新活动,传单发完可以领酬劳费。”
她语气软下去,“我就去了……”
周梨觉察到王梦洲眼睛看向别处,似乎并不太想让人知道发传单这件事,拍了拍她的肩,“没事。”
发传单。
周梨眼睛亮了几分,“不如你分我一沓?”
“……啊?”王梦洲怔住。
白蔚棠闻声往这里瞟了一眼,扯了扯唇角,“周梨你又要干什么?陪你在这大热天发传单啊?”
“哎呀,马上就好,棠棠你稍微再等一会吧!”周梨对着白蔚棠眨眨眼,圆溜溜的杏眼扑闪扑闪,真叫人不忍心拒绝。白蔚棠见状也没多说什么,继续低头看手机。
“大热天的工作不容易,我帮帮你吧!”周梨从王梦洲手中接过宣传单,重量很轻,一眼看上去估计有二十张。
王梦洲耳朵泛红,摸了摸鼻子,“……谢谢。”
“不客气!”周梨垂眸盯着宣传单上的字,“等会,你的死对头就有好看的了。”
“什、什么?”
王梦洲跟不上周梨鬼精鬼精的奇思妙想。
“你站到别处发吧,不要被那个姓秦的看到,我帮你整她!”周梨狡黠一笑,向愣在原地的小个子女生招招手,扬长而去。
染上秋意的叶子随风落在长椅,周梨回到原位,一缕阳光照在衣摆,抹上一层浮金,王梦洲看着她,半晌后接着发传单,按照周梨说的,不跑远,就在这附近。
耳边传来女声:
“搞什么幺蛾子呢?”
“一箭双雕的戏码,等会就知道——”
知道这次并不是无意之举,无论如何,最后的赢家总是她。
王梦洲文静胆小,向来是遇到挫折打碎了往肚子里吞,要不是开学时在普通班遇到她,还不知道被顶替这件事。
至于齐言……棒打桃花也不错。
算他该的。
“行吧,依你的,我先过去接个电话。”白蔚棠说完便离开。
只剩下周梨一个人留在原地,打着哈欠,手里轻轻晃着宣传单当扇子,没有注意到长椅后的树上枝头,飘下凋零的碎花,落在她头顶。
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周梨没管。
齐言到现在还没有来。
没准有事不来了。
周梨扶额,千算万算愣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毕竟这天酷暑仍存,齐言就算再缺钱,也不会为了几十几百块钱到处奔波吧……?还不如好好在家先熟悉京南省的地理环境气候,以免水土不服。
想到苦心打算的拆台就这么草草烂尾,周梨心里还是有一股不服,继续盯着前面的公园四周,似乎想从寥寥无几的人群中盯出那两个人来。
“棠棠!”周梨连头都没回,下意识拽了一把后面站着的人的衣服,“要不要我们改变战略,给齐言说说这个学姐的‘战绩’?齐言他这种人,一看就不喜欢到处沾花惹草,侧面棒打鸳鸯也行得通。”
后面的人没吭声。
“棠棠!你怎么又生气啦?”周梨没见回应,长舒一口气,正想和白蔚棠说些悄悄话,转头一看险些心脏骤停。
“棒打鸳鸯。”
空气闷热,一道冷淡的嗓音听得周梨直打啰嗦。
“棒打谁呢?”
周梨不自禁咬住唇,身后的人渐渐接近,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头顶,喘不过来气。
得,这回是连一点余地都没有。
是能当场在地上找一处缝隙钻进去的尴尬程度。
没等周梨回头,头顶黑发传来触感,如在盛夏迎面吹来凉爽的风,石子坠入蔚蓝湖面,激起一层涟漪,波纹四面散开,脑袋上的神经中枢酥酥麻麻。
眼睛正要往上瞟,余光捕捉到黄影子落在长椅边。
木质老化的木条上,黄红相间的小花娇艳欲滴,花蕊中心露出一点黑色。
这是……
周梨目不转睛。
花蕊中心钻出来一条——
大米般大小的虫。
全身通黑,正在慢慢蠕动的虫。
大脑完全反应过来后,周梨火速从长椅上弹起,下意识拍拍衣服裤子上的落花落叶,接着伸出双手看看是否有虫子。
唯一的一只,还好齐言看到轻轻拍下来了。
目光逐渐上移,做贼心虚使周梨不敢对视,衣冠整洁,浅色外套,深黑长裤显出笔直的长腿,暴露在从树叶缝隙间透出的光影下,十分惹眼。仅仅凭熟悉的身影辨认出来这是齐言。
齐言缓缓来到长椅旁。
周梨:“……”
想要说的话又卡在喉咙。
欲言又止,在“和齐言同学道歉不应该搅了他的桃花”和“认错人还絮絮叨叨怎么说了这么多”之间一时半会没选出来挑哪个。
左选右选不如折中一下——还是闭嘴吧。
脑子一片空白,这回周梨算是免费体验到惊悚片女主角遇到危机时刻的感受,起初还不理解为什么傻愣着,现在亲身体会到,换作她她亦是如此。
三天不到的时间出丑这么多回,奥斯卡起码能给她搬个“全年最佳丢人奖”。
“……抱、对不起!”
道歉是道了,但下次还敢。
任务艰巨,靠周梨坚持不懈永不放弃的美好品质,必须完成!
在长椅上长时间半跪着的奥斯卡丢人奖获奖者,站起来不到三分钟,刚缓一下膝盖就发软发酸,根本直不起来,一动身体便整个人直直往前倾,险些跪在齐言面前,幸好她眼疾手快,双手紧紧握着长椅铁质扶手。
第一次失算,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齐言就在背后。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在这里听了多久。当然周梨的脸面也丢了几层。
这次完全在周梨的意料之外。
齐言单手握着可乐罐,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像是在看一场毫无情感波澜的电影,“……”
周梨倒是希望他不要说话,免得引来周遭人的注意。
那时候脸可丢大了!
没等周梨巡视四周,恰好有道娇软的女声传入耳畔
——“齐言,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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