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周梨走远，小卖部内的人声消散在空中，饶是她听到了身后有人说话，字音不清，但也懒得回头再去问一遍。
不是什么好话，保不准原地开打。
在办公室抄作业，这是周梨高中学涯里有且的仅有一次的行为，迫不得已让齐言抓住把柄。她一想到这件事就愁眉苦脸。之前和他的针锋相对历历在目，再次对势怕是战火纷飞。
李慧红早之前便嘱咐周梨，只是父亲周威猫毛过敏而已，用不着心里一直念叨。现在动身去医院，极有可能前脚刚进去后脚父母便离开，时间恰好错过，弊大于利，倒不如微信上问一下周威病情如何了。
巷子尽头，电线杆顶着天。时不时有飞鸟掠过。
周梨打开手机询问了周威的病情，手机上方弹出备注同学姓名的联系人消息。
发送完消息后，手指点开白蔚棠的对应聊天框。
白蔚棠：【有点饿了，晚上有空吗？想吃点什么？】
口腔瞬间无味，如放了一块白蜡，遇到唇齿热温慢慢熔化，虽然现在来说周梨什么也没吃。她缓缓打字。
周梨：【我的挚爱——自助小火锅。】
白蔚棠：【？你搞什么？有我在，你还吃这个啊？干脆我请你去那家高档餐厅吃烤鱼，可香了！】
周梨在屏幕外“哼”了一声，【莫欺少年穷！】
白蔚棠：【……差不多得了，等会我去预订一下餐票。】
两个人约定地点正好在校门口，协商好先去看电影，看完正好去吃晚饭。白蔚棠家离学校不远，周梨干脆在附近等她。下午的天际，布满绵云，橙橘渲染半边天，倒映在周梨的瞳孔里，她徘徊在一中校园大门，回头看去花坛中的梧桐树枝叶摇曳。
褐色的长发飘在周梨的肩上，她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清澈的眸子泛着橙色光泽——或许是街边挂满彩灯的原因。手机在帆布包中开了振动，周梨刚拿出来看一眼时间，微信上弹出一条未读消息。
戚辛：【梨子，你们听说没？就之前干坏事，顶替我们梦洲重点班名额的那个学姐，一听说咱们班来个帅哥，就趁这次电影票的事，准备告白呢！】
周梨此生最抗拒不了的就是学生之间的八卦，越狗血越上头，情节波折更是提神剂，上课打瞌睡听到某个字眼便精神上涌，无论是否烂尾，总之来个吸引好奇心的，打发时间也不错。她倒吸一口气，眼睛亮了几分，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打字，无奈手抖的原因，总是打错字，情急之下她直接切换语音：“谁啊？在哪呢？”
“别急我正在打听，我们寝室都传疯了，看看身经百战的学姐能不能拿下，不管怎样，必须给我们洲洲出口恶气！”戚辛似乎正在下床，铁质爬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听说就在济宁街那个体……啪嗒！”
像是下床时手机没拿稳，摔在地上。
不过敏感捕捉到一个字眼——济宁街！
周梨下意识看了一百米外街边的蓝色路牌，蓝底白字——“济宁街”。
这回是真的现场直播。
居然还真碰上了！
周梨快速和同学交代完毕后挂了电话，她记得济宁街市中心有个体育公园，公园西边摆放运动设施，旁边就是一大片银杏林。
初秋的风裹挟薄荷味的清凉，钻进银杏林中，哗然作响，泛金的叶脉闪耀微光。而树下便是戚辛口中那位学姐，周梨拉着白蔚棠坐在树荫下的某个长椅上。
白蔚棠只是瞥了一眼，随后拿着手机回复消息，微微偏头问周梨：“什么情况啊到底？你说说看？”
“哎呀你不知道，我……”周梨半跪在长椅上，刷上黄漆的木条格外硌腿，她换了个姿势继续偷窥，“那个学姐，我听别人说，她是顶了我发小的名额才上重点班，我今天好不容易遇到她，必须搅了她的好事，为我发小出口恶气！”
“什么？”白蔚棠马上放下手机，“就是她顶了王梦洲的名额？”
“对啊，只听说这个学姐姓秦。”周梨呲着牙，满脸不屑，褐色刘海搭在脸颊旁，“洲洲家境算是可怜的了，这么努力才挤上重点班，凭什么让人花了关系把她挤下去？”
“……”白蔚棠没有搭理周梨的话，反而抱着手机哐哐哐打字。
“你说句话呀！”周梨拍了白蔚棠的肩。
“嘘——”白蔚棠啧了一声，下意识回头看，“我曾经的一个饭搭子认识附中的一个学生，这人认识齐言，他说齐言每次放假都会跑出去，找点兼职什么的，体育公园刚好出于T字型路口的必经之处。”
齐言是外校转来的，又不是附中那边的学生。
就凭他这沉默寡言、半天屁都放不出一句的人，居然还有附中认识的人？
那不是同学，是代写作业的客户吧！顾客人脉真广，连附中的学生都能牵扯到。
附中，简而言之，是京南省最出名的京南大学的附属高中，师资力量可谓是比一中还要猛一些，但成绩不差上下。两校学生成天谁也看不惯谁，见面即开打，高考完的学生混到对家被逮到是常有的情况。
齐言一个刚转校的新生，总不至于人刚到地，小事业声名鹊起，老筒子楼中的狗都知道。
这份小差在私底下扩散了多大的范围，周梨忍不住在心里想。
周梨瞬间明了，不过对白蔚棠倒是没有吐露出来。
这个秘密心照不宣保存在心里，齐言冷淡的脾气也不会逢人到处说，私下交易倒是有可能。周梨闲着无聊，竟然盘算起代写作业月薪水是多少，一时半会才神智返回。
寻小橘猫的领养人最终以失败告终，兜兜转转留在小卖部，还是由老板和齐言养着。
老板是个生意人，真要喜欢小橘老早领到家里养了去，眼下养到店里，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周梨眼睛微动，齐言赚的小钱养猫足够困难，不如横插一脚，帮助一下，算个名副其实的……半个领养人。
家庭经济对周围附近来说属于小康，几百块钱还是能拿得起的，父母心善，回去商量一下应该会同意。
想到这里，周梨快速点开齐言的联系人界面，想到了什么，张口就来：【小橘是流浪猫，身子弱，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有肠胃疾病。】
【吃一些单一的食物总是会营养不良的。】
齐言秒回：【然后？】
周梨蹙眉，【你先别着急嘛！等我说完！】
周梨：【身为领养人就要负起职责，我这几天去挑一点猫粮，有空送到你店里，就当我出资你帮忙养，怎么样？】
消息发送成功，对方没有像刚刚秒回。周梨足足等了三分钟，齐言消息弹出。
齐言：【在赶路。】
赶路？周梨眼睛亮了几分。
那看来离这里不远了。
哼哼，臭齐言，让你总是坏我好事！周梨心道。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齐言不是帮人代写作业嘛？”周梨道。
“什么？帮人代写作业？那能赚几个钱啊？”白蔚棠一听眉头一皱，像她这种富家小姐估计理解不了其中的门道，不过还是做做样子补充了句，“那这个齐言还挺有商业头脑的。”
“怎么，你要学他啊？”白蔚棠瞪大眼睛。
“不不不——”
“笨蛋周梨我可不允许你做这种费脑子的事情，高中时间够紧张的了。想买什么跟我说就好，而且再过几个月不就是你生日了？满足你一个心愿！”白蔚棠得意洋洋地抬起头，“说吧。”
“……”周梨无奈扶额，果真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和她们不一样。
周梨：“我这不是看他每天火急火燎接单赚钱嘛，要不我当他的长期单主试试？”
说来也奇怪。
明明几分钟前还记仇记得要死，现在却偏离轨道开始关心人家的事业了。
周梨啊周梨，你的脑瓜子什么时候能想一点正经事呢？
她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彼时晚霞满天，微风吹来街边卖糖葫芦煎饼的香味，披在肩上的发缕扬起飘在半空，银杏叶乘风起，随风落，皆映在她的瞳孔中。
周梨白皙的皮肤在光下微微透出些粉嫩，如白瓷娃娃般，颜色混搭的校服随意穿在身上。周遭落叶飘零，偶尔有几朵落花飘在头顶上。
少年从街上慢悠悠地走到公园，或许是初来乍到不熟悉路的原因，总要走几步停下来看看是否走错。而周梨并未觉察到什么不对劲，只是越来越着急，不停地眼望前方。
天边泛着雾蓝，烈阳此时还未落下，正是闷热，光线温度似乎融化在空气里。
“受不了了……秋天晚上怎么还这么热啊？”周梨喃喃自语，右手闲下来当做扇子扇扇风，左手拿着手机疯狂拨消息，仍然没有一个人通知后续。
“你说，像齐言这种人，我赌不到高中毕业的时间，就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了吧？”周梨挑起话题，树下等人真够烦躁的，远处公园中的小孩哇哇大叫，叫声传入人耳，她伸手扶额，硬生生咽下一口气。
“刚进校门，齐言底子就被学生挖了个底朝天，校园坛论里满天飞，你山顶洞人啊，到现在还不知道？”白蔚棠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说，“人家曾经在外市重点高中上学，一线城市学习资源好，卷王的时代还能拿个全校前三，干嘛非得过来跟咱们这种十八线小县城的抢名次？待在原学校得了，四班容不下这尊大佛。”
“转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学校没人认识他，怎么就挖了个底朝天？”周梨单手抵在下颚，倒是没有像白蔚棠同仇气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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