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月光下。
双方对势。
熊哥最近过得日子滋不滋润,周梨倒是能从他健壮有力的手臂能看出来,不过当务之急——周梨偏头看向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的齐言。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家伙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周梨迷茫眨眨眼,从脏兮兮的地面上爬起来,也不管此时的自己多么狼狈,像个没事人一样,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看熊哥这个态度,倒是挺怕齐言的嘛!
沾了尘土的衣袖被周梨轻轻拍打,她睁着扑闪扑闪的眼睛笑道:“谢谢你啊齐言。”
如果这次不再坑我一次钱那就更谢谢你了!
齐言无声的看了她一眼,不远处的熊哥拿起从小弟递过来的发黑的擀面杖,先是瞪了一眼周梨,又皱着眉头盯着齐言,说道:“姓齐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管闲事有意思吗?”
从一个人的追逐站画风转变为两方拌嘴。
为了不捣乱现场,贴切的来讲不妨碍齐言的镇压效果,周梨悄悄往后退了退,整个人隐没到齐言身后。坏就坏在齐言身量过高,周梨躲在他后面不一定能看到场面,于是脑袋一歪,呼吸间的热气轻轻吹在齐言肩上。
“管闲事?”齐言觉察到周梨悄无声息躲在自己身后,视线从熊哥转到周梨身上,“在小卖部睡觉,隔音不好,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周梨听后松了一口气。
喊那么大声果然有效果。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还有一点。”齐言没给他们辩解的任何机会,冷眼瞧着几个找茬的混子们,银白月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分外的距离感迫使熊哥那些人不自禁往后撤退。
松松垮垮的外衣随便搭在他身上,瘦削的骨架在灯光下显得冷清感十足。齐言从小卖部一直赶路到这里,白天上学晚上加班,长久的耗力导致他靠在墙边,单手插兜。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捡起来的啤酒瓶,瓶底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他的视线缓缓转移到周梨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李桃如果在这里出事,那我附近的小卖部还能不能正常营业就难说了,要是因为这件事而影响生意,谁来负责?”
……什么李桃啊!
敢情齐言一直在后面听她互喷乱讲。
关键时刻才出来也就不说了,但怎么还清清楚楚记得编的假名字?
周梨两眼一黑,有时候真不知道话该如何讲。
“……这人真叫李桃啊?头儿咱们是不是抓错人了?”熊哥后面的小弟有些动摇,明显是被对方两个人框住。
“屁!姓齐的都出来了哪里来的什么李桃黄桃的?!这俩人合伙骗你的,傻逼!”熊哥转过头暗骂了句,又收敛表情正色道,“唉怎么说,主要是私人恩怨啊,……”
“私人恩怨不是你们拿钱办事的理由。”齐言一句话堵住熊哥的嘴,后者无话可说,他接着慢条斯理说道,“秦婉曦给了你们多少钱?欠我的三百五总该还了,欠着,拖着,总要有个底。”
“……你是怎么知道是秦婉曦干的?”周梨在后面小声问道。
她可不记得在小卖部待的时候,跟齐言说过这件事啊。
凭空猜出来的?不过熊哥他们是让齐言当黑奴使得吧,欠三百五十块钱?
这都能去隔壁附中告状了!
“这……一码事归一码事,两件事总不能混为一谈啊!”熊哥嘴上说的有理,但身子却猛猛往后退,眼神躲避不敢直视齐言的眼睛。这人跟着周梨跑了一路,手里又拖着擀面杖,早已汗流浃背,一阵冷风袭来整个人都如同泼了冷水般瑟瑟发抖,钻心剜骨的寒不亚于齐言眼眸深处的冷色。
“那好,你说一码事归一码事,那你说说,今晚为什么堵我?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说一遍。”周梨突然从齐言背后跨出两三步,走到熊哥面前,半夜十一点的巷子空无一人,女孩严肃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街小巷——死胡同这边人烟稀少,住户大多是老年人和孩童,都是不轻易熬夜的人群。
周梨站在齐言旁边。
周梨仰视他,给熊哥一种她是由齐言罩着的错觉。
在这种心理防建逐渐崩塌和精神压力的恐惧之下,熊哥万般作难,眼看这两个人是不说清楚就耗到天亮的架势,只好开了口:“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是秦那个什么干的,前几天我们这收保护费,那女的突然叫住我们说要谈条件,我一看这个小娘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跟我们……”
“说重点!”周梨实在是不想听熊哥的心路历程。
“……哦哦好,她当时就让我去赌一个人,说打得别太严重别见血,让那个叫周梨的吃点苦头就行,也别说是她指使的。然后她就给我们了五百块钱,当天晚上我们几个人就赌,按照金主说的那条路上等着,找到一个符合相貌特征的人直接上手打了,谁知道逮错了人!”
这说的是戚辛。周梨内心越发隐隐不安,戚辛就是无意中为了她而受伤的,一切起因就是她。
周梨必须承担这个错误,想了想等到假期请戚辛吃顿饭。
这个念头一旦定住后,周梨偏头看向垂下眼的齐言,此人依旧默不作声,双手抱胸听着完整的来龙去脉。似乎把整个事情的掌握权全部归在她手上,周梨听熊哥讲述到一半,“抓错了人,所以你们就再次赌我?直到赌到我为止?”
熊哥咽了口唾沫,默认的意思。
爹的。
怪不得。
难怪秦婉曦让这些人报复后,自己就转学跑了,逃避责任,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得一手好牌。
周梨听不下去,“然后呢?秦婉曦的电话号码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
熊哥看起来颇为为难的样子,见到齐言就腿脚发软四肢发麻,这些人麻溜滚蛋后周梨还特意问了这个问题。
谁知道齐言也是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
好看的细眉再次拧在一起,一看这经典的三个字语录,周梨便知道肯定有事,只是齐言把话打碎咽到肚子里,不愿意和她坦诚相见罢了。
“没事呀,我又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而且今天,你看——”周梨脑子转了转,搜寻到一个合适的,却在这时显得……变味的词语概括,“你看我们现在不也从陌生人变成生死之交啦?”
齐言终于回过头看她。
“怎么?不承认?”周梨歪着头反问。
“承认。”齐言金口难开,“但是同时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也必须承认今晚过来救你是一个错误。”
他的眼睫在朦胧、唯美的月光下遮住深邃的眼眸,薄唇开口,“话多。还是要挨一顿打为好。”
周梨:“……”
改天我也花钱约人暴打你一顿,补偿我的零花钱。
不过周梨很快捕捉到一些有争议的词汇,“今晚过来?怎么你是特意过来找我的?”
“嗯,顺路。”
“真的?我可没见过你这么好心的人,和之前抠门死装……咳咳高冷的性格实在是大相径庭。”
“……每个人都会由各种因素潜移默化地改变自身,你应该明白。”
那么这种因素,也包括人。
周梨想着。
“我知道了,不过还是我要说一句。”周梨从地上坐起,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一双澄澈的眼睛直视齐言,“不管你是不是多管闲事,我都很谢谢你过来帮我,我一个人拿辣椒水喷他们也够呛……迟早会用完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或许你会跟我说什么冷酷无情的大道理,什么没有必要干涉别人的人生、人生在外管好自己就行等等,价值观不一样,你的观点也有可取之处。”周梨深吸一口气,没管眼前眼眸星光渐渐暗淡下去的齐言,自顾自继续说,“但我还是认为,处在困难中的人,能帮一把还是一把,谢谢你今晚帮我。”
齐言别过头去。
彼时天上的星星终于亮闪一刻,照明彻夜。
至于剩下的情况周梨说完就走了,也不清楚齐言听完后如何作想,但这都不重要,表达出自己的看法就好啦。拿出熊哥给的秦婉曦电话号码,周梨首先是在家用自己手机拨打,刚输入完数字,又抿着唇一个个删掉。
既然秦婉曦都能打听到周梨回家的必经之路,那么手机号肯定也知道。
这么一个打回来,秦婉曦肯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装傻充愣给自己洗白当无辜者。
于是穿着睡衣的周梨披散着头发,跑去客厅拿着老式座机,一个个输入号码,父母目前都不在家,这下就极其好办。
“嘟——”
“嘟——”
“嘟——”
老式座机的铃声有规律地震动,周梨眼都没眨一下,直勾勾盯着绿色显示屏上的电话号码,还在显示呼叫中请稍后。
米黄色窗帘拉紧,外面星辰满天不见踪影,周梨小巧精致的脸庞在今夜极端有氧运动下泛出淡粉色的红润,也许是寒冷夜晚大风刮的。她垂下眼睫,左手扶着话筒。
等待过程中,周梨再一次想起几分钟前结束的对话。
——“嗯,顺路。”
周梨连自己都没觉察到唇角勾起了一瞬。
这人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顺路?
骗谁呢。
小卖部离死胡同完全是两个相反的路径,一个南边一个北边。
哪里来的“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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