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隐在颊边。
元瑶纤弱得像是被抽干力气,她撑着最近桌面压抑地轻咳,身子如风中细柳般摇颤。
沈清依瞧着元瑶,眼底覆上阴霾,她想着,这女人就是这样勾引陈彦的吧,可惜这里没人看她演戏。
她斜睨着元瑶,“你也就这点本事,和你那妓子出身的娘一样,这些做派都是她教给你的吧。”
她寥寥片语,元瑶猛地抬眼看她,沈清依轻哼着转过头去。
沈清清已一直觉得元瑶是个十足的蠢货。
譬如她每次羞辱元瑶,元瑶从来不敢反抗,最多会恶狠狠的瞪着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满怀怨恨却没有还手的能力。
此刻元瑶的眼神也是这样,凶狠中掺着惊恐,却不会对人造成实质的威胁。
沈清依心中畅快,她还要给元瑶一次最彻底的打击。
她看得出来元瑶真心喜欢的的还是萧旻,没有什么是让她亲耳听见萧旻不要她更能让她心死。
所谓诛心,大约便是如此。
......
昭明殿赫然立在眼前。
元瑶跟着沈依走上台阶,守在殿外的太监看到来人是沈依,笑着上前行礼:“沈二姑娘。”他装作看不到沈清依身后的元瑶,等到人走到跟前才不得不皱着眉头,“二姑娘怎么把她也带来了,可别让陛下生气。”
几个月前,元瑶和陈彦的“私情”在宫中传开,皇上盛怒之下惩处了所有造谣的宫人。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顾及元瑶的脸面。
其实这很好理解,皇帝再不待见元瑶,也不能改变她曾经是他妻子的事实,有关元瑶的留言蜚语传得厉害,伤害的也是皇帝本人的脸面。
罚完该罚的人,元瑶的名字在皇帝这里彻底成为禁忌,凡是有人提她半个字眼都可能惹得皇帝震怒。
沈清依自然是知道这点,她眯着笑眼:“我只让她在外面候着。”
太监拂尘一甩,“好吧,她就在外边候着,不能叫她惊扰了陛下,陛下不会怪罪二姑娘,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难了。”
沈清依甜甜一笑,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踮着脚尖径直朝里走去,元瑶见惯了宫中人拜高踩低,她没想着强行跟上去,挑了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站着。
书房里很快传出她娇俏的欢笑。
“表哥,你怎么一直在看奏疏啊,多久了也不去姑母那请安,姑母可想你了。”
“昨天不是才去过吗?”回应她的是萧旻平和的声音。
“都说晨昏定省,表哥今早没去呢。”
“朕待会就去,顺道与母后一同用膳。”
随后是沈清依欢快的呼声,像是讨得奖励的孩子。
元瑶慢慢闭上眼睛。
沈清依每笑一声,她的额角就随着生疼,殿内的人到底是她喜欢过的人,突然看到他和别人嬉闹一时难以适应。
他清冷的声线和她记忆中的没太大差别,只是对着沈依,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里似是多了些纵容。
这可真是难得啊。
尖锐的刺痛一阵高过一阵,元瑶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脚下却像是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她喃喃问道:“陛下真是纵容沈姑娘呢。”
太监挤着笑:
“夫人这话说得不对,那分明是皇上愿意宠着沈二姑娘,夫人也不想想,为什么沈姑娘与陈尚书家的长子订了婚约,还能一直住在宫中?不就是陛下和太后宠着嘛。何况,又出了那样的事,也许啊二姑娘的婚约都要解了啊,夫人想想,二姑娘还能嫁给谁?”
元瑶没有注意到自己话中浸了点异样,“真的如此吗?”
太监他同情的看了元瑶一眼,这个可怜又水性杨花的女人,若不是她自己不安分妄图勾引陈公子,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皇帝到底是个念旧的人,沈家那一大家子和皇帝的旧情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换做别的人那八百年前的交情早该忘到十里地外,哪像他们皇帝是个心软的,封了舅家爵位,还许他家女儿入宫。
可不就是要封妃吗?
殿内的人仿佛亲密无间。
沈清依跪坐在萧旻腿边,小时候她就喜欢这样陪着萧旻,看他读书写字,哪怕他不说话,
“表哥对我真好,你什么时候娶皇后啊,我真想一直陪在表哥和姑母身边。”
那个该回话的人静默许久才淡淡回道,“什么?”
沈依脸上冒着热气,她不敢再试探,慌乱下她转换话题,“表哥,元瑶......”她故意抬高音调,好让外头听清。
“说完了吗?”
“元瑶”两个字才刚说出口,萧旻锋利的眉毛压得很低,突然一片巨大的浓雾笼罩下来,沈依惊觉自己失言,其实他语气并不严厉,沈依却像是被呵斥一番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廊檐下元瑶唇角勾起一丝苦笑。
和萧旻夫妻多年,她素知此人心细如发,不会听不懂沈依的小女儿心思,这般委婉的拒绝那就是不喜欢了,而他的细腻心思只会用在另一个沈姑娘身上。
沈家有两个姑娘住在宫中。
沈依是一个,另一个是沈依的亲姐,从小寄养在萧府的沈清安。
一想到那个清丽柔弱的姑娘,元瑶心中蔓延开一股苦涩。
说起这位沈大姑娘,可是个命途曲着的女子。
她是太后亲弟原配夫人生的女儿,长到五岁沈夫人病逝,国舅爷立刻扶正爱妾,也就是沈依的生母。
继室夫人很讨厌沈清安,在她手下,沈清安几乎活成了半个婢女。
回娘家探亲的萧夫人见侄女受苦,心疼无比,正巧她没有亲生女儿,便带回京中抚养。
萧旻和沈清安长到十几岁,窈窕淑女翩翩少年,还有长辈的一层关系在,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最后萧旻娶的却是家室更好的元瑶。
元瑶记得那个被萧旻抛弃的青梅竹马至今未嫁。
......
沈清依板着脸走出宫殿,脸上烧得通红。
她看到元瑶嘴角挂着笑,心中虚得很,生怕元瑶看出端倪,底气不足说出的话音有些颤抖:“你都听到了吧,一提起你表哥就生气。”
元瑶眼眶发红静静地看着远方,“我要是出宫了,要用什么理由。”
沈清依轻松道:“就说你病死了。”
沈清依送她出宫的日子定在太后寿辰那天。
太后寿辰王公贵族入宫贺寿,宫门看守松懈,容易蒙混出去。
四月的天,看着阳光明媚,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黏腻,阴凉凉黏在皮肤上,很是难受。
元瑶一早梳洗妥当,坐在铜镜前,拿出银钗珠花,用心打扮了一番。
远处的庆贺的丝竹声幽幽入耳,她放下梳子,走出大门。
沈依已经在殿外等她,急躁道:“你怎么弄了这么久?”许是觉得快除掉这枚眼中钉,她变得格外没有耐心。
元瑶略施粉黛的脸明艳逼人,肤白胜雪,一支普通的素银簪子在她发髻间闪着银白的华光。
她垂下眼眸,再抬起时多了几点泪花,轻声问了句,
“沈妹妹,陛下是因为流言才不想见我的吧。”
话音刚落,双目盈满泪水,恍若春山蒙雾。
沈清依冷冷扫过她眉间,心想,元瑶果然是个草包,这种时候还想着她不该想的。
“快些走吧,陈彦还在等你,要不在天黑前走不出去。”她的兴奋都写在眼里,不断催促着元瑶。
贵戚大臣的车轿从宫墙正门入内,出宫办差的内侍宫女则从四角偏门出宫。
为掩人耳目,沈清依带元瑶走的是角门,两人乔装打扮成宫女,混在出宫办事的宫人。
通往偏门的路本不是太后侄女、皇帝表妹这类贵人会经过的地方,沈清依在宫中住了几个月,还没有完全熟悉皇宫格局,只能寻着记忆去找。
换做平时她早该不耐烦了,但今天她心情很好,她估摸着元瑶还等着去见陈彦,而元瑶怎么可能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一想到再过几个时辰元瑶被红袖招的男倌压在身下糟蹋她就心情顺畅。
元瑶盯着沈清依的侧脸,她悄悄慢下几步,把簪子拔下藏在袖中,一不小心踩到沈清依脚跟。
被踩到脚后跟的沈依痛呼了一声,想也没想就扇了元瑶一巴掌。
元瑶捏着银簪,强行压制心中怒火。
她盯着沈依白皙的脖颈,她幻想着那里鲜血喷涌的样子,一定会特别恐怖吧。
一定也特别解气。
可她没杀过人,更不是个不计后果的人。
要是沈清依死在宫中,她可以随便把她丢在哪座荒园里,放眼望去,这一带都挺合适,但沈清依失踪后迟早会找到尸身,万一有人供出沈清依失踪这天是和她在一起,她便怎么也洗不清。
倘若沈清依是自愿消失的,那就不一样了。
元瑶抿了抿唇,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道:“我们不会走错路了吧。”
沈清依正心焦,元瑶笑着温柔道:“太后寿辰,世家大族中怕是有不少适龄的女子入宫贺寿吧?”
沈清依身子突然顿住。
太后虽属意沈家的女儿为后,朝中各方的势力也盯着那个位子,好几个月了,断断续续,总有命妇借不同的由头往皇宫里递拜帖,趁机带女儿、侄女入宫。
沈清依在一旁日日看得心慌,生怕皇上来请安时一眼看上了谁。
今日太后寿宴,那些世家小姐更能名正言顺的进献才艺、勾引皇上。
沈清依望着最高的那座宫殿,犹豫不决,抬起裙子就想往回走。
元瑶愣了片刻。
如果沈清依就此回去她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毕竟她不喜欢亲手伤人,可作祟的心怎么也止不住。
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此收手实在太可惜了。
她收起戏谑的神色,露出明媚的笑容,“沈妹妹,你说,我们两个迷了路会不会是天意啊!”
她笑得太过灿烂,语调轻松得让沈清依产生被人玩弄的错觉。
“什么天意。”沈清依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两个迷了路,没准是上天都不想让我做陈彦的外室,也不想让你真的嫁给萧旻。”
沈清依眯着眼,悬着的心松下来,不过是些口舌之争,元瑶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气她,果真是个废物,不过,她很快就不能用这些话呛人了,暂且容她嚣张一会。
沈清依定了定心神,继续带着元瑶出宫。
西角门外人烟稀少,一辆黑色的马车停靠在路旁的林荫下。
沈依指着马车:“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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