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几日相比，顾承泽的头发好像短了点。额前那缕挑染不知为什么染回了黑色，独留脸上的钉子还在宣告着他并没有改邪归正的事实。
在进门的瞬间顾承泽就注意到了和店员说话的沈亦秋，只是不敢认。
此时鸭舌帽被微微掀起，埋在高领卫衣里的下半张脸随着起身的动作露了出来，顾承泽才敢肯定，眼前这人就是那位小沈总。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勾出一抹轻佻的笑。
但是话又说回来，比起干练的精英打扮，还是这类风格更适合沈亦秋一些。如果两家之间没有那些破事，兴许自己能和沈亦秋在穿衣类型上找到共同语言？
他摸了摸耳垂上的扩耳。
或许沈亦秋比自己更适合打耳洞？
落在身上的另一道视线在他长期和沈亦秋的对视中逐渐冷了下来。顾承泽却没给这道视线的主人太多关注，仅在进门时和他有过短暂的视线交汇。
虽然多年未见，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家伙的身份。挑衅地睨了一眼林知烨，顾承泽心中直敲鼓，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小学被他当众气哭一事历历在目，顾承泽死也不会多看林知烨一眼。
——生怕气到折寿。
沈亦秋学着顾承泽的模样也摸了摸耳垂。
他好像又穿了一个孔。镶嵌其中的一大一小两个银制圆环以向上的趋势排列成了一道弧线，还蛮好看的。
“亲爱的小沈总。”
直到头顶笼罩下一道阴影，沈亦秋才收回视线。
店内员工提供了几条布料供林知烨挑选，他说他决定不了到底用哪个。
“帮帮我？”
他穿着店里的样衣。却莫名让沈亦秋看入了迷。
久未等来沈亦秋的回答，林知烨缓缓挑起一个笑容。
“怎么了？在想什么？”
“咳……没什么。”
沈亦秋压低了帽檐。
林知烨以前是不喜欢笑的，短短一个月的相处，让沈亦秋怀疑他是不是打算把前半辈子缺失的笑脸一口气补全。
开心的时候笑，不开心的时候也笑……
沈亦秋不想承认，他对林知烨这种发自真心的笑其实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耳垂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侧身躲了一下。
“你不适合打耳钉。”
“你不适合这个颜色。”
从第一次见面，到升入同一个幼儿园，乃至结伴进了同一所小学，沈亦秋就没见林知烨穿过除了黑色之外的衣服。
虽然总是给人一种成熟的古板感，但黑色就是很衬他周身的气质。
“黑色比较适合你。”
虽然这家伙在脑子坏掉后就不经常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了。
店员根据他的建议选了一件新的样衣。
林知烨在镜子中瞧见了沈亦秋望着自己出神的眼。
那视线毫无遮掩，其中的情愫就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他抿唇，开口道：“那就按照你选的颜色来做吧。”
二人相隔甚远，他看不清沈亦秋的表情。只见他将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高处，借卫衣和外套的领子藏起了下半张脸，溜进了单人沙发。
沈亦秋仍不时地摸着发烫的耳垂。
意识到自己当着众人的面看林知烨看得除了神，他的思绪霎时间变得一片空白。
沈亦秋只觉得耳边好似被鼓槌轻轻地敲打，伴随着逐渐加速的步伐变得愈发激烈。
他感觉自己被人拉住了卫衣兜帽，脚步一顿，转身对上了林知烨带笑的眼。
“你笑什么？”
“你跑什么？”
沈亦秋沉默，揣在口袋里的手无措地绞紧。
不跑难道要等你来笑我吗？
沈亦秋发现林知烨敛起了笑意，似是在迎合自己。
“在你望着我出神的那几分钟，你是在想我穿黑色的确很好看，还是在想其他的什么人？”
嗯？什么？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吗？
沈亦秋有一瞬间的错愕，却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他顺势敛起了眼底的无措。
“你明明心中已经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了，还问我这么多干什么？”
“沈亦秋。”
施加在兜帽上的力度弱了下来，他瞧见林知烨无力地提起唇角，却又很快抿紧，变成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那一瞬间，你是不是突然分不清了？”
分不清我是谁，分不清你在看着谁，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谁。
林知烨是很少哭的。短暂恢复记忆的那个晚上是沈亦秋第一次见他落泪。
没想到他的眼泪也跟普通人一样得多，一样得滚烫。
指甲陷进肉里的刺痛唤回了沈亦秋的神智。
“你别摆出这副表情，不然就不像他了。”
话音刚落，余光处映出了林知烨强颜欢笑的脸。
“真是可悲。”他听见林知烨的低语，“你和我都一样。”
沈亦秋重新戴上卫衣的帽子，将彻底遮掩不住的情绪尽数藏在了阴影下。
是啊，谁说不是呢？
“但是没关系。”他听见林知烨在叹气，“时间还很长。”
关于任务，关于系统，关于穿书局的所有一切在这一瞬间全都被林知烨抛在了脑后。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脏仿佛无端地缺了一块，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填补。
明明经历了无数的世界，也见识过无数的虐-恋桥段，为什么偏偏对眼前的人产生了如此之多不必要的感情？
沈亦秋似乎不是任务对象那么简单。
林知烨抚上心口，想要看穿沈亦秋，更想看穿自己。
对于我来说，他应该是更为重要的存在。
“就像你说的，时间还很长，我期待你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颤抖的尾音让他听出了沈亦秋的也在强撑情绪。
林知烨沉默了许久。
久到开启了共感的系统几乎要颤着手关闭此功能。
不得不说宿主的小竹马的确是很懂宿主。
系统在心里默默祈祷。
这说的话字字诛心，哪怕自己知道宿主并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也替宿主感到心寒。但是……
但是你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就算真的有效果，也不能这么频繁的用啊！别搞到最后你们两个人纷纷火葬场了……
它听见宿主用一种即将哭出来的颤音冷笑了一声。
“好啊。”
林知烨抿唇，张了张嘴，用嘶哑的声音试探性地问道：“天色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吃点什么？”
沈亦秋的肩膀塌了下来，用沉默拒绝了他的邀请，自顾自向前走着。
他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咽下喉间的哽咽，冷声道：“你别跟过来。”
“至少让我送你回……”
“不用劳烦，我可以叫司机。”
林知烨静静地站在街角，看着沈亦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深处。
【宿主……】
系统忍不住出声，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
毕竟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以说就是穿书局。无论它说什么，都显得异常苍白和无力。索性在没等来宿主的回应前，躲进了意识深处。
“怎么一个人？”
银质饰品反射着街边亮起的灯光，随着主人的脚步停在了林知烨身边。
“哎呀，可怜得像是被遗弃的大型宠物。”
顾承泽没有被林知烨眼底的冰冷喝退。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
周日的不欢而散让沈亦秋做好了周一见不到林知烨的准备，却没有做好被赛薇询问时该如何回答的功课。
他胡乱应对道：“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总不能老围着咱们转。”
“嗯哼？”
赛薇虚靠着桌面，一手撑在身侧，一手拿起了沈亦秋刚刚处理好的文件。
“咱宝贝眼里可不能只有工作啊，偶尔也得关心一下身边人的想法哦。要不然妈妈我会担心你是不是真的会孤独终老的。”
沈亦秋缓缓敲下键盘的回车键，沉默了片刻。
“林知烨跟你说什么了吗？”
回答他的是母亲嘴角加深的弧度。
我就知道。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是朋友之间都会发生的小摩擦。”
虽然不知道林知烨对她说了什么，但用这个回答肯定万无一失。
“如果真是小摩擦，的确很正常。可如果长时间不把话说清楚，再小的摩擦都会变成天大的矛盾。”
“林知烨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嗯？没有啊，都是我猜的。”
赛薇脸上的笑意未减，揉乱了他的头发。
多年积攒的经验告诉沈亦秋，母亲在这种表情下说的话全都不可信。
林知烨一定跟她说了什么……千万别牵扯到穿书局的任务，不然根本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林知烨会失忆？为什么失忆后偏偏忘记了和我之间的事情？以及如果被拆穿白月光从始至终都是虚构的，往后的计划根本无法顺利实施。
似是察觉到了沈亦秋没由来的不安，赛薇对上了那双与自己十分相像的眼眸，抱怨道：“他跟我说，你昨天晚上没有吃饭就自己回去了。”
他看向自己的妈妈，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松了口气。
“嗯。”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最近打算重新开始运动健身了。在吃的上面略微克制了一些。”
“回去有没有吃点东西？”
“有。”
“没饿着就好。”
赛薇看了眼时间。
“如果林小朋友中午来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即便再不情愿，沈亦秋还是应下了母亲的请求。
然而二宝依旧叼着空荡荡的饭盆，耷拉着尾巴一副饿惨了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蹲在昏暗的玄关处，似是在无声地询问着自己的主人，是不是和自己好不容易勾搭上的饭票生了嫌隙？
如果没有闹别扭，那为什么那头两脚兽都已经快一周没来给自己开小灶加餐了？
沈亦秋脱下外套，搓了搓二宝委屈的狗脸。
今天是周四，也是林知烨失去联系的第四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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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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