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泽……”
“嗯哼？”
“七个。”
“什么？”
“你光左边耳朵就打了七个骨钉，疼吗？”
顾承泽不满地咂舌，别开头低声咒骂了一句，咬牙切齿道：“别岔开话题！”
眼前人侧头时带动了额间的挑染流海，沈亦秋发现顾承泽右边的眉骨也并排镶了三个银色的钉子。
他沉思着，应下了顾承泽的问题。
“你想知道的话……”
他扬起下巴，指向其身后众人。
“和他们试试，也许可以？”
“沈亦秋！”
被叫到名字的人眨了眨眼，纠正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小沈总。”
沈亦秋如愿从他逐渐红透的脸上看出了恼羞成怒。
他第一次知道顾承泽这个人，是得益于林知烨。
据说顾承泽喜欢在班级里称王称霸，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了独来独往且和他毫无交集的林知烨，也许是想从他身上找威风，却反被对方用言语逼得嚎啕大哭。
事后，沈亦秋本想去看一下林知烨有没有受伤，听到顾承泽大哭一场的消息后，好奇地问林知烨对顾承泽说了什么。
林知烨一言不发地拉起他的手，带他来到了独自坐在教室角落的顾承泽面前，当着那双依旧红肿的眼说了三个字。
——小废物。
商界顾家彼时只有三个孩子，顾承泽是最小的那位。与成绩优异的两个哥哥相比，名次常年徘徊在班级中上的他着实有些平庸。自然也无法从哥哥们手里争得父母的青睐。
“不受宠”、“大废物”等各式各样的称号从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嘴里冒出。
如今吗……
沈亦秋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细细瞧着顾承泽的装扮。
如今他又有了一个妹妹。
在年少成名的妹妹面前，他既没有年龄上的优势，又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两相对比，本就不甚亮眼的顾三少彻底暗淡无光，沦为了家里最无用的存在。
彼时，听到林知烨如此叫自己的顾承泽就像此时一样，憋红了整张脸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也不怪顾承泽被林知烨弄哭。这短短的三个字，属实是字字诛心。
可沈亦秋隐约记得顾承泽并不是从小便不受家族长辈喜爱。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亦秋弹了一下撑开顾承泽耳垂的空心耳廓。
“在哪里打的？真得不疼吗？打的时候有哭吗？”
不远处的好友群传出窃窃笑声，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替本尊回答了这个问题。
顾承泽烦躁地拧眉，拍开沈亦秋的手，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带。
沈亦秋被拉了个趔趄，稳住身形后上前一步，在顾承泽的此番举动引起周围人侧目前，以敞开的西装外套挡住了被揪住的领带。
这一举动超出了顾承泽的预料，他下意识想要和沈亦秋拉开距离，手腕却被眼前人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顾三少，我可不想和你一起登上明天的商界日报头版。”
“你以为我就想吗？”
顾承泽低声回应。
沈亦秋眨了眨眼，意外道：“你可是日报头版的常客！”
顾承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兴许是真的找不到争吵的点，也或许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不想登上头条新闻，在用眼神狠狠地刀了沈亦秋数次后松开了手。
沈亦秋趁机抽身，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衫。
“别让我再瞧见你！”
“好。”
沈亦秋应下，瞅准了他转身离去的瞬间，缓缓补充道：“平日里也不会经常见。如果想我的话，欢迎以合作商的身份来找我交流一下业务。”
这句话似乎成功戳到了顾承泽的底线，又或许是让他想起了些什么。
“即便走投无路，我们晨景也不会寻求和你们的WT合作。”
沈亦秋挑眉。
所属顾家的晨景近来的动向的确很奇怪，沈夏出国前特意叮嘱过，如果顾家前来寻求合作，先不要贸然应下。
于是他调转了话题，道：“不，我不是说这个。”
“……你想说什么？”
“换个气味清淡些的香水吧。”
“你！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目送顾承泽大跨步逃进好友之间，消失在灯光旖旎的酒吧深处。
看来外界对顾承泽的传言也并非全都属实。
沈亦秋第一次对臭名远扬的顾家三少产生了些许改观。
闹剧散去后，胃部的饱腹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决定再绕着这条街走几圈。
——至少在看见那团蓬松的白绒球前，沈亦秋都是这样想的。
他的车停在路边，围着街道散步必然会经过此处。
沈亦秋走了几步，远远地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面朝自己笔直地立在那里。
他心中疑惑，加快了步伐，却抢先被一坨“半挂重卡”撞了个满怀。
“嘶……”
沈亦秋吃痛，捧起大狗的脸端详着。
“二宝？”
“嗯，还记得二宝。小沈总的记性还真是好。”
头顶传来调侃。就是这冷硬的语气听起来着实和“开玩笑”搭不上边。
长长的狗绳被骨节分明且修长白皙的手攥着，视线顺着被薄肌覆盖的手臂攀升，颤悠悠地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
“和朋友聊得如何？”
背光的角度让沈亦秋看不清林知烨的情绪，但他还是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二宝狗头。
“可让我们的小沈总尽兴了？”
“林知烨？你怎么在这里？”
他强撑着气势对上林知烨的眼，埋在蓬松白毛里的手不安地轻抠着二宝。
跟踪我？监视我？
系统曾经的叮嘱在脑海深处响起。
——【你身边有不少宿主安排的穿书局眼线。】
鼎沸的人群喧闹声突然变得刺耳了起来。
这里……也有吗？
“想多了。”
林知烨别开头，望向沈亦秋的来路。
“阿姨叫我来接你。”
“妈妈？”
“怕你这个经常不出门的大忙人被别有用心之人拐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亦秋觉得林知烨特意加重了“别有用心之人”的发音和顿挫。
这是把我当什么了？会被人拐跑？
“比起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似乎更喜欢遵守我妈妈对你发出的命令？”
他抢过二宝的狗绳，皱起了眉。
“跟在我身边还真是委屈你了。”
身后一直跟着一道不紧不慢地脚步声。
沈亦秋停，他就停；沈亦秋加快脚步，他也跟着加快速度；沈亦秋跑起来了，脚步声迟疑了不到一秒，转眼他就被拉住了手腕。
被林知烨盯着几乎凸起来的胃让沈亦秋的耳根发烫。
他板着脸，试图用一贯的上位者姿态逼退林知烨的审视。
“你……”
话说到一半，被林知烨打断。
“饱腹状态下最好不要做这种激烈的运动。”
他沉吟片刻，不经意间扫过沈亦秋红透了的耳尖，嘴角的笑意险些拐向奇怪的方向。
小秘密被戳穿时惊诧的琥珀色瞳孔在夜间街道的繁华灯光下闪着熠熠光彩。
林知烨借姿势之便将沈亦秋拉近，手掌覆上他肚子凸出来的部位，力道轻柔地揉搓按-摩了几下。
“现在慢走才更适合你。”
在因羞赧被水光浸润了的浅金色眸子地注视下，林知烨压低了嗓音。
“亲爱的小、沈、总……嗯，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被这样叫。”
加速跳动的心脏几乎要破体而出，沈亦秋绷紧了嘴角，艰难维持着外表的体面。
“是啊，所以呢？”
他拽了拽绳子，余光瞧见二宝向林知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接收到了什么讯号，直接趴在了地上。
吃里扒外的家伙！
“但唯独你不能这么叫我。”
施加在肚子上的力道比方才用力了些，依旧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林知烨没有接他的话茬，如对待珍宝般按-摩着沈亦秋的肠胃。
他垂下的眼睫在灯光下投射出完美的弧度，恰到好处地盖住了深藏在眼底的情绪。
沈亦秋在酒吧前被人拽住领带的场景始终阴魂不散地盘旋在林知烨的眼前。
记忆深处残存的记忆告诉他，那轻浮的家伙叫顾承泽……
“为什么？是因为那个人喜欢这么叫你吗？”
感受到鼓胀的胃在掌间逐渐松软，林知烨放开了整个耳朵都红透了的沈亦秋。
“他之前从未这样叫过我。”
“所以我才不配？”
正主都没用过的东西，自然是轮不到一个区区替身的。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散步的想法在沉默中消散，沈亦秋扯着不愿移动分毫的二宝钻进了车里。
摇下车窗，他看见林知烨依旧站在人群中央。月色朦胧，人群拥挤，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
似是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林知烨抬眼，却没见到想见的那抹浅金。
黑色轿车在夜色下驶入山道，拐进了郊外一处对外开放的海滩。月悬星垂，沙滩上依旧聚集了不少的人，打眼望去大多成双成对。
林知烨背靠车门，脑海中频繁闪过那双倒映着绚烂灯光的浅金色琥珀瞳。
视线不断躲闪，却怎么也无法阻止眼角因过分亲昵的姿势染上酡红。直至那抹红悄然蔓延至白皙的耳根，眼中爆发的怒意顷刻间偃旗息鼓，最后消失在冰冷的车窗之后，再也无法叫人捕捉。
林知烨的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副样子有多少人见过？是不是也会对那个至今不见踪影的正主展露？他是否也会在暗处静静地看着那人？
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正主如何，沈亦秋如何，关我什么事？不过是区区任务对象，这么在意他们做什么？
这几天总时不时做出一些不符合自己脾性的行为让林知烨内心很是不快。他拜托系统对自己做了全身扫描检查，得到的结论是一切正常。
琢磨不透自己心中所想的林知烨鬼使神差地拍了一张海滩夜景，发给了那个备注为“小神经”的置顶联系人。
[小神经]：！
“小神经撤回了一条消息”
[小神经]：干什么？
[林]：我也不知道，直觉告诉我，你可能会喜欢
[小神经]：……
[小神经]：拍照技术烂死了
[小神经]：但是谢谢，我的确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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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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