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海边看看！”
“嗯，好。”
“要坐船、冲浪、潜水……你说海底真的有美人鱼吗？你什么表情啊，难道真的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被加重拉长的“一”字发音惹得眼前人笑出了声。
“没有。”
“啊……”
“但如果你好奇，长大后我可以陪你去看。”
……
被生物钟叫醒的沈亦秋在被窝里打了个滚，蹭着柔软的床垫艰难起身，倚着床头放空了许久。
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竟然还能梦见……
他揉着脑袋，点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昨晚林知烨发过来的沙滩夜景。
林知烨的拍照技术真的很烂。
如果不是知道距离城中心不远处的郊外有一个开放的海滩，他还真看不出来这是大海……说是农村路边的河沟都算是抬举这拍出来的效果了。
脑袋都坏掉了，竟然还记得去海边这种事。
吐掉漱口水，沈亦秋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被滚乱的头发。
真希望他没有想起美人鱼之类的东西……记些什么不好，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二宝准时蹲在卧室门口等待着沈亦秋的投喂。眼见自家主人一边套着连帽衫，一边往存放狗粮冻干的地方走，它加快了甩尾巴的速度，在沈亦秋的腿间绕着圈跟了上去。
一把捞起二宝的两根前肢，沈亦秋低声训斥着它不要乱动，把它放在了体重秤上。
看清上面的字后，沈亦秋指着二宝委屈到皱起来的鼻子义正言辞地宣布要给它减少口粮。
近乎于呜咽的低鸣似是在控诉自家主人公报私仇的行为。但沈亦秋根本不承认自己还在记它吃里扒外的的仇。
“这是为了你好。”
趁着给二宝烫西兰花的间隙，他从柜子深处翻出了一罐未开口的黑咖啡豆，简单研磨后放进了咖啡机。
门铃恰在此时响起。
早上的好心情在看见林知烨，以及二宝屁颠屁颠地围着林知烨打转时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请自来之人根本没有发现他脸上的不悦。
林知烨没想到，平日里总是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小沈总竟然会有如此……嗯，清爽阳光的一面。
说是清爽阳光，在看见沈亦秋的装扮后，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其实是“清纯男大”……
蓝色为主、白色做辅的长袖套头卫衣下是不及膝盖的浅色宽松休闲短裤，在沈亦秋蹲下-身去拽二宝的脖颈肉时，占据高度优势的林知烨一眼便能从卫衣宽大的领口看见里面白皙的肌肤。
察觉到头顶视线的沈亦秋不满地皱眉，半隐于深棕色发丝下的视线是对林知烨的无声驱赶。
“你……”
“早上喝咖啡，有什么问题吗？”
他此时就像一头护食的小兽，对曾掠夺过自己手中食物的外来者宣泄着怒气。殊不知这表露出来的敌意落在入侵者眼中，无端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沈亦秋本能地抗拒林知烨的到来，却还是把他迎进了屋。
直到真正走近室内，他才从浓厚的咖啡味道里嗅闻到了一股寡淡的蔬菜味。
“是给二宝的。”
未等林知烨问出口，沈亦秋率先做出解释。
“他太胖了，需要减肥。”
“但是只给它吃西兰花未免太可怜了些。”
“你吃了吗？”
林知烨欣喜于沈亦秋的关心，扬起笑脸摇了摇头。
——其实他吃了。
“那正好，西兰花煮多了，给你来一份。”
“我……”
“不是可怜他吗。”
将西兰花平均分成两份，沈亦秋在属于二宝的那份里加了几块生牛肉和鸡胸肉。
大喜之后迎来大悲，林知烨夹起一块西兰花，抱怨道：“亲爱的小沈总，你这是公报私仇。”
沈亦秋抿了一口咖啡，听闻林知烨的控诉，微微歪头，极敷衍地勾了勾唇角。
“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么早就不请自来，有什么事吗？”
林知烨的脸色如预料中一样，变得难看起来，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解释着自己的来意，“想要看看你有没有按时吃早饭。”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他抿了一口咖啡，“至少在这一点上，你做得很不错，或许我应该夸奖一下你？”
“你开心就好。”
“来都来了，麻烦你帮我一件事。”
沈亦秋换上运动鞋，随手扣了一顶白色鸭舌帽，将二宝的狗绳递给了在一旁待命的林知烨。
“看你这么喜欢他，遛狗的事就拜托你了。”
林知烨牵着狗绳，慢跑跟在沈亦秋身后。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咱们的小沈总竟然如此记仇。”
接过林知烨递来的水杯，沈亦秋睨了他一眼，调整着运动手表。
“我一直这样，不知道的只有你。而且……“
“什么？”
而且你的确比我要更喜欢二宝这类型的狗。
二宝带着延长绳跟了上来，依旧傻兮兮地笑着。
第一次记林知烨的仇，竟然是因为这么一条傻狗。我脑袋也坏掉了吗？还是真如林知烨所说，是在趁人之危、公报私仇？
意识到这点的沈亦秋不禁加快了速度，将一人一狗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是第一个回家的，趁林知烨和二宝还在外面，他脱下被汗浸湿的卫衣，一头扎进了浴室。
幸亏有运动的底子，周六日偶尔也会出门跑跑步。
沈亦秋捏了捏腰间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肌肉，叹了口气。
但是比起林知烨的还是差好多……算了，时间还长。
最近商界的媒体一直在报道晨景的动向。作为除了WT之外的第二大企业，他们近日的动向的确引人注目。
半干的头发还在滴水，沈亦秋坐在露台的双人吊椅里，翻看着网上对晨景的讨论。
头顶被搭了一条干毛巾，沈亦秋仰头望去，是一脸凝重的林知烨。
“小心感冒。”
感受着落在发间和头皮上的轻柔梳理，沈亦秋追随本能，整个人缩进了椅背里。
“露台的电源插座在哪里？”
沈亦秋没有抬头，随手一指，注意力再度回到了和友人的探讨上。
吹风机在头顶嗡嗡作响，他被热风熏得有些困乏，索性关上了软件，将搭在椅子外面的腿收进吊椅，整个人团成了一团。
如此自然的动作让林知烨不禁怀疑，是不是有别人对沈亦秋做过同样的事情。
“需要换衣服吗？”
“像以前一样就好。”
沈亦秋胡乱理了理头发，困倦的大脑让他做不出太多反应，下意识的一句话脱口而出，随后身子侧倾稳稳地倒在吊椅里，抬手用胳膊遮住了晨间刺眼的阳光。
他看起来是真的困了，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回答有任何不妥，在一片寂静中呼吸逐渐均匀沉重起来。迷糊间说得最后一句话是“中午的时候叫醒我”。
像以前一样是什么样？
替他拢起敞开的浴衣，林知烨沉思许久，得出了一个让人不快的结论。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按着吹头发，也不是第一次在吹头发的时候睡着……
你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究竟有多少人见过？
直到今天，林知烨都无法接受自己是他人替身的事实。
也许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资料里根本没有记载的东西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他想。
总不能是对眼前这个亟需安排火葬场剧情的任务对象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感情……
林知烨宁愿相信自己脑袋坏掉了，都不会相信自己能产生这种多余的情感。
他敲了敲系统，询问损坏的数据库有没有修好。
没有故障的东西怎么可能修得好……
系统心里苦，却又无处诉说。它祈祷沈亦秋能尽快帮助宿主恢复正常，这样自己才好申请长期休假。
*
沈亦秋被叫醒后抓着身上的薄毯子怔愣了许久。
“你……”
“怎么了？”
直到刺眼的虚假笑容将他推向现实。
“你有没有看最近商界媒体对晨景的讨论？”
沈亦秋自然地调转话题，朝厨房走去。
“晨景？”林知烨想要帮忙，被他无情挥手拦下，索性立在一旁，给沈亦秋打起了下手，“是顾家的产业吗？”
得到肯定的应答，他摇头表示没有看过，“我目前对这方面还不了解。”
“也是。”将冻结实的肉块扔进热水解冻，沈亦秋看着他，兀自叹了口气，“如果是现在的你，给我这种回答也在预料之中。”
“很失望吗？”
“何止是失望。”
沈亦秋收回视线，背靠厨房的操作台，不禁回想起了往事。
以前的林知烨是以接手家业为目标而努力的。而现在的林知烨，或许脑子里只剩下了如何套路我，让我踏入火葬场。极大的落差，任谁来了估计都无法瞬间接受。
为了彻底制止林知烨动手做饭的想法，沈亦秋将他和二宝锁在了露台。
与寡淡无味的早餐相比，中午餐桌上色泽艳丽的糖醋肉才深得林知烨的欢心。除了糖醋肉外，沈亦秋还贴心地做了一盘糖醋鱼。
放眼望去，尽是合林知烨口味的菜。
“你应该会喜欢。”
“嗯。”
林知烨从未被问过喜欢的饭菜口味，也从未主动对任何人提起过。可沈亦秋偏就准确地摸准了他的喜好，并将成果呈现了出来。
是因为那个人的口味也是如此吗？
这时候说不喜欢也许不合时宜。
他也无法撒谎拒绝眼前的一切。
“辛苦你了。”
辛苦你煞费苦心地寻找那个家伙的替身。也辛苦你亲自下厨，只为了讨好我这么一个冒牌货。
终究是没由来的失落战胜了齿间诱人的香甜。
“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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