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已然站着值守的宫女,纷纷行礼:“姑娘。”
沈灼华微微颔首回应,借着昏黄的灯火,步伐稳缓,进了重华殿正殿。
沈灼华正欲解开斗篷,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沈玉安的身影。
沈玉安的身份还未公之于众,今日这样的宫宴沈灼华也不便带着她,阖宫热闹,沈玉安总归是无聊的。
“小郡主说在屋子里闷,下人们便带着去御花园了。”一旁的宫女如实回答。
沈灼华皱眉,“天寒地冻的,你们也不怕冻着她。”
转念一想,这重华殿的宫女都是临时调任过来的,沈灼华虽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责怪。
“罢了,一会儿你带路,我亲自去接她。”
沈灼华见一个个宫女都深色凝重,主动吩咐方才回话的宫女去办事,其他人才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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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出重华殿,寒风便裹挟着鹅毛大的雪花扑来,打得人脸上生疼。
当凛冽的寒风刮过脸时,沈灼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便穿得厚实,手上也捧着手炉,可依旧耐不住这风雪。
京都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大的雪了。
“姑娘,外面天冷,要不还是让宫女们去接吧。”春水小心地劝道。
她原是娴妃娘娘宫里的,得了承王吩咐来这里照看沈灼华,谁人不知这沈三姑娘体弱,她瞧着,这明大人关心得紧,这么大的风雪,万一着凉受了风寒,又是她们这些人的不是。
沈灼华偏头看向她,“不碍事的。”
春水没再规劝,安静打着伞,又唤了几个内侍和宫女跟在后头,一道去御花园了。
重华殿与御花园隔得不远,沈灼华不急不缓的步调未曾变过,带着一行人走在狭长的宫道上,两旁巍峨宫殿竖起的宫墙将这一片天地一分为二,能困住无数人,诸如妃嫔,诸如宫娥和内侍。
宫道上鲜少见到人,除夕夜,阖宫欢庆,值守的宫女和太监自然少。
还未进御花园时,迎面碰见一个宫女捧着锦盒从里出来,对着沈灼华行礼:“姑娘安好。”
沈灼华微微颔首,算是应了这礼,只是望着这锦盒有些出神。
紫檀缠枝纹锦盒,做工精细,想来是有哪位贵人在里面。
雪花如柳絮般在空中飞舞,悄无声息覆盖了园中的一切,虽然已经入夜,可园中却有不少灯笼照着,昏黄的灯光和雪色相互映照,别有一番风味。
远处亭子,几盏宫灯在风雪中摇曳,格外显眼,还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
“何人到访?”一个身穿缃色缎棉袄,姚黄棉裙的的丫鬟沿着小道跑了过来。
见来人着银狐满绣斗篷,里面是一件青色云纹锦缎罗裙,便知这派头不是普通官宦女子。
“京都沈氏,沈灼华。”
那丫鬟听后,神色一凛,连忙行了个礼:“沈三姑娘安好。”
沈灼华没答应,目光却落在那远处的亭子中。园内梅花盛开,环绕在一旁,与雪景相映成趣,更显得雅致。
“你们是谁家的?”春水看那丫鬟的衣裳,便知不是宫内人。
那丫鬟眼神躲闪,一时间惶恐,只得接道:“我们是承王府的……里面是我们侧妃。”
唐宛白?
沈灼华当即面色一沉,头也不回地往那亭子跑,小玉儿可别该出事。
“姑娘当心——”春水把伞随意一扔,在后面追着。
沈灼华沿着石子路一路小跑,踏上台阶时还险些踩到半化的轻薄积雪滑倒,吓得春水又叫唤了一声。
亭子里的喧嚣声因沈灼华的到来戛然而止。
亭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火炉里木炭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落雪簌簌声可闻。
沈玉安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娇小,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见沈灼华来了,眼里立马放出欣喜的光芒。
“小姨母!”
没有丝毫犹豫,沈玉安急切地朝沈灼华跑去。
沈灼华仔细检查了番,小脸和手心都冰凉,袖口和裙边有污渍,应当是摔了一跤。
三言两语间,便问出事情的缘由。
分明就是那小世子自己去烦小玉儿,非要小玉儿手上折的梅花,小玉儿不给,两人推搡间双双摔倒。
“春水,叫人送小玉儿回去,再请人来看看。”沈灼华瞧着小玉儿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几个宫女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沈玉安消失在夜色中。
沈灼华还在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一个四十来岁左右的嬷嬷走了过来,面容严肃道:“这小丫头让我们世子摔了一跤,我看她唤姑娘小姨母,等我们娘娘回来,姑娘还是去请个罪吧。”
这宫宴到是会来不少臣子家的儿女,只是,这再尊贵也比不上她们承王府。
春水还没安生一会儿,听见这嬷嬷不知死活的要求,内心感慨这可真是活久见。
莫说是区区一个侧妃,就是承王在此,这沈三姑娘也不一定会给面子。
“所幸我们娘娘是个好说话的,姑娘只要诚心……”那嬷嬷还在趾高气昂地说。
沈灼华平缓的眉头随着高高在上的语气,狠狠蹙起来,清冷的眸子渐渐移到那嬷嬷身上,那嬷嬷的喉咙一时间像被人狠狠捏住,嘴巴闭上了。沈灼华淡淡道:“春水,掌嘴。”
话音甫落,春水立刻上前,后面两个小太监识趣地按住嬷嬷,春水深吸一口气,蓄力将手高高举起,掌掴之声,充斥在亭下所有人的耳中。
旁边站着的丫鬟们通通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屏息静气地站着,生怕如同那嬷嬷一般。
和着嬷嬷的痛呼声,几个身影急匆匆地走过来。
为首的女子身姿婉约动人,好似风中柳絮,清瘦秀丽。
沈灼华念着春水的手应当打疼了,才叫停。
一停手,按着嬷嬷的两个小太监也退了回来。吴嬷嬷何尝吃过这种苦头,她是侧妃母家来的,就是在承王府那可是人人敬着的,便立马扑到唐宛白脚边。
“娘娘为老奴做主啊!”吴嬷嬷脸颊高高耸起,嘴角还渗着血,“老奴不过是想替世子讨个公道,并未存心为难,可这位贵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命人掌嘴,老奴真真是冤枉啊!”
“知道是贵人你还敢出言不逊。”春水横了吴嬷嬷一眼,语气不善。
吴嬷嬷还指望着唐宛白替自己做主,谁知她的主子朝对面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
“唐侧妃就是这般管教下人的?”沈灼华不紧不慢道:“果真是世风日下啊,连一个嬷嬷都敢来教训我了。”
唐宛白心惊,指尖蜷缩,低下头道:“三姑娘恕罪。”
沈灼华面对她的苍白话语,并未就此放过。
“宫规森严,侧妃因有孕而破例被允许带着贴身伺候的人进宫,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下人越过线,在这里为非作歹。”
唐宛白自是知晓吴嬷嬷有些糊涂短视,可未曾想她会如此胆大包天。
“是妾身的不是。”唐宛白忐忑道。
沈灼华瞥了一眼唐宛白,看见她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恍然间,沈灼华想起多年前,唐宛白刚入王府成为侧妃时的清高样,忽然间笑了笑。
看来在王府中多年,还是学会了该如何当这侧妃。
温柔小意,知书达礼,这才能让她在王府中活下去。
“不过一个小世子罢了,就算今日是小玉儿主动惹事,你们也得给我受着。”
唐宛白神情一滞,脸色难堪。
“更何况,本就是他先来招惹我们小玉儿,你说呢,侧妃?”
半晌,唐宛白才低声道:“妾身来日定带着怀则去沈府登门谢罪。”
沈灼华虽不喜她,却也未曾像今日一样当众让她下不了台,琢磨几分,唐宛白也猜到了方才那小丫头身份不简单。
她本是让吴嬷嬷好生照看着,这小姑娘周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怕出什么事,谁知这吴嬷嬷竟然如此,可沈灼华怪罪下来,她除了受着毫无他法。
沈灼华轻轻一笑:“不必了,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多的是。”
明霁说得对,小玉儿是皇室血脉,李元琛绝不会放任小玉儿留在沈家,自然得时常和唐宛白见面。
既然如此,那便得为小玉儿铺好路。
“我先回了。”沈灼华敛起笑,转身便离去。
春水紧紧跟在沈灼华身旁,迈出御花园后脚步都轻快许多,脸上也露出笑来,看着那吴嬷嬷被强按在地上,她心里就痛快。
从前她还是个小宫女被派到王府送物件时,那吴嬷嬷便趾高气昂,如今可算让她出了口恶气。
回到重华殿,沈灼华先是去寝殿中看了眼牵眠的小玉儿,才回到正殿。
环顾四周,重华殿人手本就少,除去外头值守的,余下的宫女都只立在廊下,远远望着里头。
沈灼华朝近身伺候的春水招了招手,开口问:“你从前是咸福宫的?”
春水点头。
承王安排沈玉安进宫这事太过突然,娴妃便匆匆从宫里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人过来。
“从今以后跟着小玉儿吧,不必回咸福宫了。”
小孩子的喜恶都写在脸上,沈灼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么些日子,春水对待小玉儿很是尽心。
春水当即跪在地上谢恩,音调有些激动地道:“奴婢谢姑娘抬举。”
她在咸福宫可有可无,可若是在沈玉安旁边伺候,往后少说也是掌事一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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