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绿色的窗帘没有紧闭,开了一条缝,光透进去落在深棕桌上,落在一个低着头看不到面部的女人头上。
她继续写着,心里念着:
(纸上的内容:)
我觉得所有事物的一生都是悲剧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凡是能思考的,它的人生就是痛苦的。
小时候我觉得痛苦是因为知道的太少,可长大后我依旧痛苦,看了许多经论史书,可看得越多反而越痛苦。
为了结束这种无谓的痛苦,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去寻找那片雾霭灰调的天,找到那片森林,找到那栋白色法式房子,还有那双绿色的眼睛。
找到后,我就不会再痛苦了。
——————
夜里,月光照在污秽不堪的街道上,陈旧破落的工厂门口上边悬挂着一条崭新的红色长幅,写着:大盛基地,下方附有一串联系电话。
在杂乱的电线旁,三个监控摄像头都处于关闭状态。通道两侧的墙体已经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一侧是写满字迹的黑灰色黑板,另一侧则停放着各种电动车和自行车。
走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中间的五层办公楼,墙体占据大部分,只在右侧留了一个小铁门。墙体上写着被经年雨水冲刷掉色向下蔓延的红色大字的口号:世界属于劳动人民,越努力越幸运。
左侧是长满青苔的老式居民楼,中间的空地上堆放着一堆钢铁和一辆崭新的宝马车。
一只玄猫轻盈地从右侧崭新的铁皮房顶跳下,乖巧地用尾巴缠绕着黑暗中穿着高定西装裤的小腿,用脑袋蹭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在未开灯的办公室内,两个男人紧紧拥抱上下其手,热情地亲吻。
他们移动到月光照到的沙发上,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肥胖男人躺在沙发上,粗重地喘息着,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对面的男人背影纤细,棕色的及肩短发凌乱,上半身因呼吸急促而起伏。
办公楼内,从顶部向下望去,可以看到环形相扣的生锈铁楼梯,每个台阶之间都有空隙。
下方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他在这儿,是吗?”
紧接着是猫轻快的叫声。
月光微微照亮了老旧楼层中办公区域的一隅,一排排空荡的工位上堆满了文件和电脑。
粗喘的声音和叫声从尽头的办公室里传出,办公室门口贴着:陈柬,总经理。
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接着是年轻男人的细喘声,他说:“陈总,我先去洗澡,等我啊。”
而后响起关门声,发出淋浴声。
陈柬站起来踩过两人的衣物,其中一件上别着工作牌,上面刻着:黄情水,销售部。
全身**的陈柬将手搭在扶手上,试图开门进入,突然感到后脑勺被硬物顶住。
陈柬愤怒地转身,眼神骤然瞪大,脸上流露出恐惧之色。
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正顶着他的头部,他不敢抬头看对方是谁,只能看到对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紧贴在扳机上。
天空上的乌云开始缓缓挪动,月光发生偏移。
浴室里雾气缭绕,黄情水关掉了淋浴,拿起挂在旁边的浴巾裹住自己,走到镜子前看自己。湿漉漉的短发,细长的眼睛,脸庞因热气蒸腾而微微泛红。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使它的红晕更重。
黄情水深吸了口气吐出,含着笑意低头开门,正准备说话,眼尾注意到旁边擦得发亮得皮鞋反射微光,深色裤腿的折痕笔直清晰。
他顺着视线缓缓抬头,黑暗中,一只玄猫坐在沙发扶手处,嘴里衔着血淋淋的眼珠,两双森绿的眼睛没有温度地凝视着他。
黄情水感到后颈的汗毛全部竖立起来,胸腔里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喉间涌上来的尖叫卡在声带。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前方,只见陈柬被吊起,脖子和被迫张开的双臂分别用铁丝拉着,吊挂在上方的铁管下,姿势在墙上那幅耶稣十字架图景形成一致。
陈柬**的身体布满了刀伤,嘴里塞着十根断指,空洞的眼睛流着血。黄情水的视线跟随血液滑过身体,与其他血液汇聚在有些晃动的脚尖,滴落形成一滩血泊。
黄情水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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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声响起,警察和救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事故现场。
两名男性警察,他们身上挂着工作牌,中老年警察是陈帆,另一个年轻的警察叫刘杨,他们正凝视着被吊起来的尸体。
医护人员在将情绪失控的黄情水抬上救护车后鸣笛着飞速离开。
陈帆和刘杨继续观察现场,他们没有说话,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良久,陈帆说:“你有什么想法?情杀?宗教案件?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陈帆的目光看向地上那堆杂乱的衣服。
刘杨如实回答:“不确定。”
他们继续审视着现场。
刘杨说:“尸体绑着呈现十字架形状,凶手可能是基督教的教徒?”
他们走向尸体后方,手电筒缓缓挪动照着,墙上是一幅占据整面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像。
陈帆说:“小雨之前提到,耶稣受难代表在解脱世人痛苦。刚刚被送去急救的那个男人说是一个绿色眼睛,兔脸的男人杀的。我检查了监控,发现它们都没有开启,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像是有预谋的作案。”
两人回到尸体的正面。
刘杨问:“真的会有长着兔子脸的人吗?嗯.....他生殖器呢?”
陈帆说:“在他嘴里。”
陈帆用手电筒照向男人面部,空洞的双眼,嘴里露出十根断指,中间是半截生殖器。
刘杨有些惊悚地擦了擦自己的胳膊。
陈帆看向他。
刘杨解释说:“师傅,要是灯现在是好的,其实我也没那么怕。”
陈帆说:“以后你出警多了,见识多后胆量也就上去了。”
刘杨靠近他,低声问:“他也少了一只眼睛,前几起案件中,受害者都是少了眼睛,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啊?”
陈帆回他,说:“有可能,等那个男人稳定下来,再去问下详细的具体情况吧。”
刘杨附和说:“我也是那么想的。”
陈帆用手电筒扫过浴室,又照向窗台,他的目光在办公室的每一个地方游移,视线最终定在对面寂静黑暗的居民楼,他凝视着,眉头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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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陈旧的监狱,高墙上布满铁网,一群穿着橘色外套的男人们正在打扫空屋,进行着最后的清理工作。
穿着警服的女性管理者手持硬壳记录本站在门口,用本子敲了敲门。
男人们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门口。
女性警察面无表情,说:“打扫完直接去一楼,去你们刚来时存放个人物品的地方,那边有负责人给你们发号码牌。”
女性警察说完便转身离开。
将橘色狱服脱掉,穿着自己衣服的男人们排队归还东西后,开始根据号码牌寻找各自的柜子。
一位穿着上个世纪风格的条纹衣裤,年龄大约在二十八左右,浓眉,长相凌厉,神情却温和的男人轻轻皱眉,脸上带着疑惑。他重新找了一圈任然无果,于是拿着号码牌向老年女性管理员询问。
男人俯着身子,将号码牌递给对方,礼貌询问道:“您好,打扰一下,我叫廿封,我好像没看到36柜。”
管理员接过号码牌,看了一眼后归还,随手指向里面,同时继续填写归还记录表,说:“在最里面的倒数第二个绿色柜子,拿了东西就直接离开,不要回头,除非你还想进来。”
廿封颔首致谢,走进暗区,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一个红色打火机、半包不知名牌子的烟,以及一支黑蛇状口红。
廿封走出大门,老年男性门卫从窗户探出头。
老年门卫说:“出去了就好好做人,你要是有空就来给我送个烟。”
廿封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新鲜空气,没有理会。
老年门卫见状,嘟囔了几句本地话后缩回头,关上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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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封走在陈旧的街道上,视线看了下马路另一边崭新的建筑,最后停在一个店门口前,有些忐忑地朝里面望去。
一群中老年工人分成两组忙碌着,一组在拆除墙体,一组在另一边打磨装修。
站在中间的壮年男人,上身**,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皮肤呈棕色,戴着黄色安全帽。他的面容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痕迹,像是被大火烧过。
他皱着眉宇,直接上前拦住一位举着铁锤的老年工人,接过后用力砸向柱子。
男人咬牙切齿地边说边砸:“这样,这样!懂不懂,你中午没吃饭吗!”
随着柱子的断裂,粉尘铺天盖地。
廿封有些拘谨地敲了敲门。
在嘈杂噪声中,工人们继续手里的活计。
廿封提了些音量,说:“师傅们好,我听说你们这里还有招工,请问还招人吗?”
工人们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门口。
毁容的男人将铁锤还给工人,音量很高,骂骂咧咧道:“哪个鳖孙又乱造谣,我大老板啊每天都招人!”
廿封感到有些尴尬,但男人还是让他留了下来。
男人解释说:“我是看你很有礼貌,所以才让你留下来。但是得和你提前说好,工资两千二,按项目结算,包伙食,但饭量不大。”
廿封点头表示了解,并诚恳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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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晓时分,森林里的雾气缭绕,弥漫着一层朦胧的灰蓝色调。
棕色木屋顶上趴着一只橘白色兔子,木屋前两三米外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面透着粼粼的光感。
屋内,一把军士刀被精准地投掷,直击一幅脑袋条理分层的画像上方沾着血的眼珠。
桌上放着一盏黑色外观风格的台灯,底座坐着女性铜人,她靠在花干上任由枝蔓缠绕着至顶端盛开的花朵,发出柔和的光。
男人的长腿搁在灯旁边,修长的手上把玩着绿色的丝带,漫不经心地再缠绕上,黑暗里看不间男人的脸,只能听见他在断断续续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台灯旁边摆着两个指针倒行的老式钟表,墙面铺满黑白手绘:三只眼的鹿头空洞无神,对内生长的鹿角;闭着眼睛的羊首人身,指尖做佛手势的慈悲;两个盲人以交杯手势,分食对方指尖虫卵孳生的肥肉;啃噬典籍的蛇身缠绕着咬尾的人鱼;穿着袈裟的无眼和尚生有六只耳廓,浑身满是赤红碑文……
无一例外的是只要有眼睛的手绘上方都有一颗沾血的眼珠子,灰蒙蒙的眼球膜上都插着军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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