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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大人。”王大夫来到林与闻跟前,他看起来并不像个大夫,反而与个商人一般,穿金戴银,浑身市侩气息。
程悦给林与闻介绍,“大人,这位就是济世堂的王大夫。”
“本官听程姑娘说,你的济世堂开在西坊?”
“是大人。”
“那里,不大太平啊。”
王大夫知道林与闻说得已经很委婉了,笑,“西坊是江都安置流民的地方,三教九流杂居在一起,确实不大太平。”
“程姑娘说找你看病要花很多钱,这么多年来,你应该也有不少积蓄吧,怎么还在西坊开医馆?”林与闻打量着王大夫手上的那枚金戒指。
“正因为那里鱼龙混杂,所以小民才把医馆开在那,这样小民的病人才不会被认出来。”
林与闻心想你还挺聪明,“你是这城里唯一能治梅花病的?”
王大夫摇摇自己浑圆的脖子,“也不是,但小民的祖宗留下来一张秘方,对这梅花病有奇效,所以口口相传,这病人就都到我这来治了。”
这大话说的,林与闻看向程悦,程悦点了下头,意思是确实是这样。
林与闻吸了口气,又问,“那你怎么收费啊?”
“啊,”王大夫笑眯眯的,伸出三个肥硕的手指头,“一帖药三两,定制另外谈。”
“定制?”
“大人不了解这个病,这个病啊没法根治,只能延缓病情,所以有的那病得严重的,就得根据病情同我定制。”
林与闻挑起一只眉毛,“一帖药已经三两了,那这定制的得多少钱啊?”
王大夫呵呵笑着,看着特别朴实,“大人,我这可是从阎王手里抢人啊,怎么能用金钱衡量呢。”
“哦,”林与闻敷衍一声,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平常都是什么人去你那看梅花病啊。”
“大多都是那些管不住自己下面的贱籍。”
林与闻点点头,“妓女?”
“男的女的都有。”
“除了贱籍呢,还有别人会得这种病吗?”
王大夫嘶了口气,表情下意识地谄媚起来,“也有那些被设计了的达官贵人,但是他们都是不小心的,哎,现在这世道您也知道,坏人太多了。”
程悦侧过头看了一眼林与闻,感觉林与闻已经快忍到极限了,打岔道,“王大夫,您可对自己的病人有印象?”
“这当然有,”王大夫嗤笑了一下,“怎么,程大夫你都不记录下自己的病人吗,我可是对我的每位病人都建档在册,随时追踪他们的病情。”
林与闻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那你能把那份名单给我吗?”
王大夫傻了,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几个字,“啊,这,这不行啊。”
林与闻看程悦,“为什么不行?”
“大人,一般病人的档案我们医者是不能随便透露的,”程悦给林与闻解释,“尤其像王大夫的病人,怕是更不好透露了。”
林与闻眨眼,很不理解,“但是这可关系着六条人命呢。”
“王大夫,这样,”程悦把画像交给王大夫,“你先认一下,这六位女子,可曾是你的病人。”
王大夫看了眼林与闻,见他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要求,低下眼看了看画像,他翻了两张,表情逐渐变得奇怪,“确实,都是我的病人。”
“她们的病情如何?”林与闻观察着王大夫的神情,随便问着问题拖延时间。
“这两位不太严重,应当在我这只取了一两次药。”
“这位就严重很多了,”王大夫挑出春喜的画像,“她当时已经出现幻觉,胡言乱语的,是她的姐妹来找我取的药。”
“这病还能出现幻觉?”
“是啊大人,那时候其实再治也晚了。”
林与闻哼了一声,“那你不也照样卖给她药吗?”
王大夫理亏,抿上了嘴,但是他又看画像,想了想还是问出来,“大人,您是怎么找到这六个人的?”
“怎么?”
王大夫支支吾吾的,“没什么,就是这几个姑娘啊,除了这位春喜可能是死了,其他的都不再来我这了。”
“没准是你治好她们了呢。”林与闻阴阳怪气地说。
“大人,您这话说的,她们这些人根本就是治不好的,就是因为她们,这病才扩散开来呢。”
林与闻听了他这话,突然想到点什么,“你是说,因为这些妓女,得梅花病的人变多了吗?”
“是啊大人,这病就靠男女之事传播,这些女人不干净,自然也就把男人染脏了。”
“这话你同你的病人也这么说吗?”
“啊?”
“我问你,梅花病是不是也会使人眼底浑浊发黄吗?”
王大夫看林与闻突然兴奋起来,不知怎么有些心虚,点头,“确实会这样。”
林与闻觉得一切都串在一起了,他从座位上跳起来,走过王大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今天别走了!”
王大夫不知所措,看向程悦,“什么,什么意思?”
程悦呼了口气,“王大夫,今日你要是不能把病人的名单交出来,应该就是要在衙门里过夜了。”
“怎么这样!”王大夫朝着林与闻的背影大喊,“我又没犯错,官府凭什么关我!”
程悦也不想与他再说什么,紧跟着林与闻就离开了。
“程大夫!是你请我来的啊!你得负责啊!”王大夫还在喊着话,就不知道被哪冒出来的两个小捕快驾着肩膀押走了。
“大人,他是不会交出来的。”程悦跟在林与闻后面,急着解释,“他一定会说这是为医者的本分的。”
“他那样,算是医者?”林与闻不解地看着程悦,“他明显就是为了挣钱忽悠那些人去找他买那个破药。”
程悦不知道该怎么说,“大人,医者也是人,求财也是人性之一。”
林与闻停下脚步,看程悦,“你觉得本官是无理取闹是吧?”
程悦低头。
林与闻吸口气,“本官虽然没有看清楚凶手样貌,但是可以肯定那个人的眼底浑浊,呈黄色,肯定就是梅花病,”他与程悦摊开来讲,“你要本官明明知道凶手就在那个胖子的名单里,却不取来,不可能。”
“但是大人,你也听到了,王大夫的病人不只是普通人,还有达官贵人,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这些人的名字出现在大人你的桌子上的。”
“啊……”林与闻愣住,顿时说话小声起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本官不该关他啊。”
程悦眉毛揪在一起,“我总不能觉得这六条人命要比那一张纸来得重要啊。”
林与闻不好意思地闹了下鬓角,“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悦看他认错态度很好,也不计较,“大人,我们还是得想个别的法子逼他交出名单。”
林与闻抬起手,摸索了下自己的拇指,“嗯,他说他那药方祖传的是吧?”
“是。”
“本官要是拿到那药方,公布给这江都所有的医者又当如何呢?”
程悦眨眼,她完全没想到这种方法,“大人,这是不是太无赖了些……”
“这可是治病救人的事情,怎么,本官要为他一人之私让病重的黎民百姓受苦吗?”林与闻说得义正言辞的,让程悦都无话反驳,“大人说得确实有理。”
程悦垂眼,又觉得不对劲,“那大人,我们要怎么才能拿到那个药方呢?”
“嗯——”林与闻抿起嘴唇,眼睛在半空乱飘了一会,终于吐出来俩字,“偷吧。”
她就该猜到。
程悦清了下嗓子,“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您也什么都不要同我说了。”
林与闻一要干坏事就兴奋得眉毛乱抖,“明白。”
……
当然,林与闻这样的身手肯定不能自己去偷,但是如果告诉给快班那群直肠子又很容易把消息走漏,所以能干这件事的人只有——
“林与闻,我好歹出身行伍世家,你竟然让我干这种偷鸡摸狗得事情!”袁宇趁着夜色从林与闻的窗户外面跳进来,“我这说出去别人得怎么想?”
“那你不说出去不就好了。”林与闻举着双手,等袁宇把药方给自己,“药方呢?”
“没有。”袁宇把一个牛皮纸包放在林与闻手上,“既然是人家祖传的药方,怎么可能随便就让我偷到。”
林与闻不悦,但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那这是什么?”
“我看他医馆的伙计还在,就说我是定了药还没取,他给了我一份药,待会还我三两银子。”
“也是,这事不能招摇,估计晚上去取药的人也不少,”林与闻笑嘻嘻拍了下袁宇肩膀,“聪明啊,袁千户从前没少干这种事吧。”
“林与闻。”
“我错了错了,”林与闻连连道歉,打开药包,闻了一下里面味道,差点干呕出来,他皱起鼻子,“你说程姑娘能靠闻这么一下,就默出那个胖子的药方吗?”
“话本里反正是这么写的。”袁宇也不知道行不行,“就算闻不出全部,有个大概能忽悠下那个大夫不就好了?”
林与闻点头,“你说得对。”
……
“怎么可能!”
程悦头一次情绪这么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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