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川没想到前两日还在与礼部扯皮条的人说没就没了。
他与这位许侍郎并无交集,但自回京至今,他所听到的传闻大多如大理寺少卿所言,这位许侍郎清正廉洁,乃是朝臣之中一股清流,可若当真“清廉”,又为何会死在南风馆那样的地方。
目光对上左侧的大皇兄即墨徵,却见他眼中并无半点疑惑,接收到了他的讯息,即墨川不经意松了松袖子,继续等着皇帝的态度。
皇帝尚未开口,朝中的官员们已经乱了阵脚,议论纷纷,诸如“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京城行凶!”“凶手简直不将陛下天颜放在眼中!”“这就是在挑战天家威严!”,此类。
“够了,诸卿对此事有何看法?”皇帝坐在高处,按压着额角。
陆陆续续站出几位品阶不高不低的官员发表一出慷慨言论,结尾一概为:“请陛下彻查此事!”
除此,并无半句话能够落在实处。
皇帝挥挥手让他们退下,环视大殿之内所有官员,将他们忐忑不安的面色尽数收入眼中,看到即墨徵和即墨川之时,则是嫌弃地避开目光。
“可有人自荐协助大理寺调查此事?”
大殿上的人仿佛瞬间死光了一样,连呼吸声都要细细勘察才能听到。
诸臣静默半晌,无人回话,就在皇帝濒临发怒之时,即墨川掸掸衣袖走上前去,抱拳行礼:“陛下,儿臣愿与大理寺一同协查此案,定不让许侍郎无辜丧命。”
看着唯一站出来的即墨川,皇帝的面色愈发僵硬,但此事涉及朝臣,不能不查:“允了,尽快查清此案。”
得了皇帝的应允,即墨川起身退回,与身后同样起身退回的大理寺少卿对上视线。
此后,今日朝堂便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皇帝退朝离开,即墨川径直走向大皇子身旁:“皇兄,听起来,这许大人死得极为蹊跷啊?”
大皇子看看四周,确定周围只有他们两人,靠近即墨川耳边:“南风馆近日火热非凡,他太过刚直冲动,把自己搭进去了,你和江大人搭伙调查,小心行事。”
即墨川了然,点头应下。
大皇子先行一步,即墨川转头看着上位的龙椅,复又转回盯着即墨徵的后背,眼中探究之意不掩。
皇兄这是打算强硬起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都快憋死了。
想通这个好消息,即墨川暗暗勾起有些渗人的笑容,随后收敛表情,步履欢快走向殿外,碰上了留下等他的大理寺少卿江云峥。
看着对面含笑恭疏的脸,即墨川了然,含笑凑过去,指着他晃了晃:“江大人有备而来啊。”
江云峥皮笑肉不笑:“王爷说笑了,案子尚未开始查,哪里算得上有备而来。”
南风馆位于西市,距煜王府不远,即墨川回府用早膳把江云峥也一起捎回去了。
即墨川离开后,初穗将他的房间收拾好,点上熏香,随即一直待在偏房,对流霞和琼酥给他编的大辫子爱不释手。
这会儿听到动静,麻利地去了膳房吩咐将温着的饭食送去。
在前堂看到即墨川,这才知道他还带了个人回来,初穗低头行礼:“见过王爷,大人。”
不知道是谁,叫大人总没错。
端上饭桌的清火膳食让江云峥止不住地看向即墨川:“王爷真是,年轻气盛。”
即墨川眉角抽搐,想起昨晚的流血事件,略带疑问的目光看向初穗。
初穗注意到他的目光,摇头摆手否认:“不是奴,是林叔吩咐的。”
好在即墨川不打算计较这事,只是轻声问他:“用膳了吗?坐下一起吃。”
从前在奴隶窝,东家教过主人不发话,奴仆是不能吃饭的,听到即墨川的话,初穗眼中一亮,却还是小心翼翼瞟了几眼即墨川,小心在饭桌上坐下:“谢谢王爷。”
江云峥看得好笑,没见过哪家主子和仆人同桌用膳,煜王怕不是根本没将这人当仆人。
“王爷,这位是?”
即墨川顺着江云峥的目光看向初穗,轻笑出声:“昨天西市买的小奴,叫初穗。”
膏雨抽苗足,凉风吐穗初,名字寓意是不错,煜王对这个小奴当真是上心得很,江云峥看着小孩儿一样吃饭的初穗笑笑,没有说话。
初穗不知道对面这人为什么忽然对他笑,直觉让他向后缩了缩,避开江云峥的目光。
即墨川和江云峥自觉不该把公务带回王府,只安安静静吃饭,没有再说话。
直到饭后,初穗与丫鬟一起收拾用过的饭碗,无意间从江云峥身旁掠过,却让江云峥脑中一紧,手比脑子快,率先抓住了他:“等等。”
初穗反感他碰自己,想从他手中挣开,却没能做到,求救的目光看向即墨川。
江云峥紧紧抓着他的手看向即墨川:“王爷,我们此次办案也许需要用一下你的人。”
即墨川的目光陡然沉下,走到他身边把初穗的手臂握在自己手中,轻轻揉了揉:“原因。”
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可真的严肃起来,不容忽视的气势与肃杀之气便会从他身上泄出,令人生惧。
盯着这样的目光,江云峥不自觉后退一步:“王爷应该记得,许侍郎身边有个小倌的尸体,他身上的味道和初穗身上的味道,很像。”
听到他说味道,即墨川靠近初穗,轻轻嗅闻,有一种甘甜的味道,他昨天今早都没有注意,以为是流霞他们给初穗熏了香。
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盯着初穗:“这味道一直都有吗?”
初穗不明所以,看到小鸡在自己身上闻了闻,他也抬起手自己闻了闻:“好像不是,被东家抓去之前,没有这个味道,东家那里的奴隶们都是这个味道。”
即墨川正面对他,开口发问:“好像?”
初穗点头:“因为大家都说自己一直是这个味道,但是奴问他们来到东家那里之前有没有,他们是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抓过去的。”
“难不成是失忆?”江云峥看向即墨川,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在乎。
即墨川探究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初穗身上:“你呢?被抓去之前没有吗?”
初穗被他盯得有些害怕,想抽回手臂:“不,不知道。”
那一瞬间,初穗眼前出现了一碗鲜红的汤药,好像血,还有很多眼睛,鲜红的血泪从眼睛中流出来,那群人用碗,用桶接着血一样的液体。
他又好像看不清,一个碗变成了两个碗,又变成三个,一碗又一碗汤药被灌进他的嘴里。
他双眼失焦,灵动的猫眼变得空洞无神,人也不自觉后退,陡然跌倒在地上,两只手挡在身前不断地挥舞着:“不要,我不要喝,我不要喝药……”
即墨川急忙蹲下身去把人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企图把人叫醒:“初穗!初穗!醒醒!”
空洞的猫眼渐渐恢复神采,裹夹着迷茫与无措,即墨川轻柔地托他起来:“没事了。”
初穗顺着他的力道缓缓起身,用力抓着他的手臂:“是血,他们逼我们喝血,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
即墨川与江云峥立刻看向对方,眼神之中满是严峻与愤怒。
大夏律法并不限制双方自愿进行的奴隶买卖,可初穗口中透露出来的每一句话,没有丝毫自愿的意思,相反,他们被抓过去后可能还接受了非人的折磨和拷打。
想到初穗见到他的各种警惕与谨慎,规规矩矩,一丝不苟侍候人的样子,即墨川觉得心中都恍若被剜去了一块。
他抓上初穗的手,语气郑重:“你放心,我们一定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初穗耳边忽然出现一道声音,他听出来了,那是他自己的声音,跟上去,跟着他们一起查。
察觉到初穗再次出神,即墨川没有立刻与江云峥离开,只是静静地等他回神。
初穗回神,抓住他的衣袖:“王爷,奴能一起去吗?奴不会耽误你们办事的。”
即墨川想到江云峥的话,看向他,待他点头后,他认真地看着初穗:“跟着我,别乱跑,行吗?”
“嗯。”初穗点头,跟在即墨川身后离开王府,朝着西市去。
初穗盯着他身后,忽然发现即墨川换下朝服后,还在发尾绑了一个叮铃叮铃的铃铛。
铃铛左摇右晃,发出细微的声音,吸引着初穗靠近,他伸出手,一把抓上去,一时没有控制力道,将即墨川拽得后仰。
他吃痛地摸上头发,正要转头发脾气,却看见身后的小猫在玩铃铛,到了嘴边的恶语碾了几圈,最终没能说出口。
初穗察觉到按到头上作乱的大手,有些懵懂气愤地抬起头,听见眼前人说:“轻点拽,会疼。”
“好。”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当事人发现,初穗应下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在一边看着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江云峥一时觉得没眼看,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游玩的,祖宗们!
当然,这话他也不敢当着煜王的面说。
即墨川:老婆抓我头上的铃铛,他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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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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