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论体术,虞襄比不上常年在北静安堡的苦寒之境历练的焦文思。后者虽然灵力修为不足,但因焦静水丝毫不放松其体术敛息的训练,现在倒也有把握在温湖眼皮子底下隐藏气息。
温湖虽然名义上修为不大高深,但万一真是那魔族杀手,恐怕真正的实力深不可测,因此焦文思坚决不同意虞襄跟着一起去。
虞襄扭不过下定决心的小咸鱼,也就随对方去了。
反正,他潜意识中知道太阿会保护好焦文思。
太阿作为最强悍的一任魔君的佩剑,实力不必多说,虽然目前状态不佳,但护住个焦文思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夜幕掩蔽之下,焦文思独自拎着太阿,几个飞身前往后山。
按照弟子们的说法,他很快找到了温湖。
温湖正盘膝坐在一片林中空地中,软青色的衣摆流水一般倾泻至地,在苍白的月光下闪着微微的银光,有如波光粼粼的月下湖。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拎起身边轮椅上的一壶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也许是太急了,清澈的酒液从嘴角溢出,沾湿了拢得整整齐齐的领口。
不过温湖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放下酒壶,从怀中摸索出一个青色锦囊,以焦文思的眼力,一下便看出那上面绣着几丛错落有致的竹,工艺精湛。
温湖长叹一声,手指用力扣住锦囊,扭曲了上面的刺绣图案。
焦文思完全没从竹子上做什么联想,只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
他肢体灵活柔软,动作如飞雪般轻柔无声,停留在一片叶子上时,便像是最柔弱的一片雪花一般,旋飞着轻轻依靠上去,连叶子也没有颤动一下。
太阿神识传音:“可以了,回去吧。”
没想到那么顺利,焦文思便屏气原路返回,心里不可抑制地十分激动。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温湖青色的背影被裹挟在苍白的月光下,似乎有着无边的寂寥。
回到小屋,等在门口的虞襄远远就已经看见了焦文思,这时便迎上前,接过焦文思手中的太阿随手往旁边一扔,扣住他的肩膀翻了翻。
焦文思乖乖巧巧地跟着转了个圈儿。
太阿悬浮在半空中,散发出幽怨的黑气。
确认焦文思没有弄伤自己,虞襄紧紧扣住他肩膀的手才松了松,紧绷的嘴角放松了些,转而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进了门。
掩上门,太阿剑灵显出身形。
他黑衣黑袍,面色似乎好转了一些,没有那么虚弱无力了,嘴边又挂上了肆意风流的笑。
此时见虞襄一脸温柔体贴地扶着焦文思去院中石桌边坐下,真如凡间普通妇人一般对丈夫嘘寒问暖,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嘴角僵硬,表情管理失控。
“咳咳。”
太阿实在没眼看,提醒自家主人还有外人在呢。
系统在宿主脑海里眼泪汪汪地咬手绢:呜呜,它也被这两人的狗粮噎死过好几次了!太阿真的勇士!我辈楷模!
虞襄不耐烦地起身,脸上表情无缝切换,一秒从贤妻良母变成暴虐魔君,狭长的凤眸挑起锋利的眼角,如能够割伤人的利刃,瞥了眼太阿。
太阿瞬间压力巨大。
坐着的焦文思看不见自己眼中温柔可爱的小未婚妻正在给瑟瑟发抖的太阿甩眼刀子,听到太阿的声音,立马不好意思地起身,请太阿来桌边详谈。
太阿顶着主人要杀人的目光,背后冷汗直冒,脸上表情还是强撑的高傲:“不用,那个温湖确实是魔族之人,他身上有魔族奴隶的烙印。”
说完,也不待焦文思反应,一下子钻进了万里江山图里。
焦文思叫不住太阿前辈,只好疑惑地问虞襄:“阿襄,什么叫魔族烙印?”
这其实算是修真界默认的常识,不过小一辈没经历过魔族之争,渐渐也就不大知道了,也不能怪焦文思不好好学习。
虞襄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凭空多了许多知识一般,下意识便解释给望着自己的焦文思听:“魔族烙印是拿来控制最低贱的奴隶用的。一般这些奴隶不是纯血,要么是俘虏的人类,要么是人魔混血。战时,魔族会派这些奴隶去作卧底。”
说完,他自己倒先皱了皱眉毛。
不知为何,自从那次与太阿的交锋后,自己脑海中就多了许多奇怪的东西,但想要深究的时候,潜意识里却总是会避开,或者头疼欲裂。
“这样的!”
焦文思带着恍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
算了。看着眼前月光下的笨蛋,虞襄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焦文思迟钝地完全没发现什么,只顾着激动地拉住虞襄的袖子边边:“也就是说,温湖就是魔族杀手!”
得来全不费工夫!
焦文思激动极了,忍不住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虞襄眼中露出笑意,努力克制着上扬的嘴角,手指也蜷缩在桌面上,免得自己忍不住去呼噜这家伙的头毛:“应该没错。不过具体如何,还得让医圣谷的人再去好好调查。”
“嗯!这样就可以洗清三师叔的嫌疑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虞襄不得不指出,“太阿没法作为证据。”
焦文思顿住,蔫巴了。
他一听也明白,太阿的判断不可能作为证据。首先,太阿就不能现身,它是有名的魔剑,刀锋之下斩杀过无数修士,即使在如今魔族销声匿迹已久的修真界,修士们对它的态度还是暧昧不清,恐怕会不会相信它的指证还是两说呢。
再者,虞襄作为凤仪坊遗孤,虽然有北静安堡少堡主未婚妻这一层身份作为庇护,但若告知众人已经驯服魔剑太阿,恐怕也会遭人记恨,到时要是有企图杀人夺宝的小人,可就麻烦了。
“这可怎么办呀。”焦文思一屁股坐回石桌边,把脸平铺到冰凉的桌面上。
虞襄微微皱眉,伸手插进焦文思的脸和桌子之间。
焦文思有点不好意思地坐正。
虞襄目露遗憾地收回手,在桌子下搓了搓手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脸颊肉肉的触感:
“这么着,你先去禀告你父亲。他虽然与温湖关系暧昧不清,但毕竟生性正直,而且主理谷中事务多年,由他出面,比你我二人要好得多。”
焦文思点点头,立刻便推门出去了。
他几下起落,就到了温竹住处。
桐木院门紧闭着,里面一丝声响也无。
虽然天色已晚,但毕竟事关重大,焦文思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上手敲门。
几下过去,只穿着一件雪白里衣的温竹来开了门。
他也许是刚刚睡醒吧,眼神竟然有些混浊,不复初见时的清正浩然。此时见门外的焦文思,露出复杂纠结的神色,一手撑着门,也不让人进来。
焦文思没管这些,直接上手推门进去:“父亲!温湖是魔族的奸细!”
温竹脸色一变,皱着眉看向身前和自己快一般高的儿子,眼中满是严肃怀疑。
他摆手示意焦文思随他进门,合上门后又下了个简单的隔音结界,这才严肃地问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这……
焦文思犹豫,不好说是自家未婚妻的佩剑告诉他的,便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胡闹!”
温竹脸色勃然大变。
焦文思被他陡然提高的音量震惊了一下,茫然地抬头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温柔和蔼的父亲会发那么大的火。
温竹气得面盘通红,口中直喘着粗气,一双手颤抖着高高抬起,似乎是想要对自己的孩子出手,但最终还是强忍着猛地收回手,背过身去,清瘦的背影气得发抖。
焦文思有点害怕:“父亲,请您相信我,我不会无缘无故去陷害一个人,只是现在实在不好说出理由。我只想请您彻查温湖,这对医圣谷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温竹背对着他,没有反应。
焦文思焦急地上前一步:“父亲,请您”
啪!
焦文思捂住脸,被那股极大的力道扇得偏过头去,呆呆站在原地。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僵硬着一动不动,余光中是他那原本温和的父亲缓缓收回的手。
“父亲……”
他下意识地喃喃。
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辣地发疼,像个发面馒头一样鼓胀,甚至连口腔中都渗出点古怪的血腥味,整个脑子嗡嗡作响,足可见对方当时用的力气有多大。
焦文思不可置信地去看自己的父亲。
这是他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惩罚。
在现代时,他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高冷男神,工作了也是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他体会最多的是别人的善意。
而成了北静安堡的大少爷后,焦静水也很尊重他,虽然也会体罚,但从不会采用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行为。
焦文思完全是懵的。
温竹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他内心的震惊委屈一般,混浊的眼中全是嫌恶和不满:
“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小气善妒!温湖怎么惹着你了,你要这样恶毒地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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