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喧嚷,如沸水入锅一般波涌起来。
虞襄眼里心里只有焦文思一个,也没有心力去管其他参赛者的死活。此时见心上人平安归来了,他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就松散下来,不再着急火燎、六神无主了。
他冰凉而汗津津的手抚上焦文思的脸颊,托住他的脸,直视着焦文思迷茫困惑的黑眼睛,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了平静:
“别怕,听我说文思哥哥,这场赛事出了问题,在秘境中神魂受创的修士全都没有醒过来。他们的神魂不见了。”
虞襄一边说着,一边用灵力在四周撑起一块透明结界,将外界吵闹惊恐的声音隔绝出去。
原本烈焰一般的灵力此时却温和无比,精准地划出一块区域,隔开了其余人好奇的视线,或是无助投射过来的绝望目光。
三人于是进入一处安静的小空间里。
金煊也缓过来一些劲儿。
他一手揪住自己腰间的碧绿环佩,抓着血红穗子绕呀绕,以此缓解内心的不安,只是一开口,声音仍然是颤巍巍的:
“按理来说,在第二轮决出胜负后,所有死去参赛者的神识都会被一次性释放出来,回到各自原本的肉身。可是刚刚,没、没有一个神识回来。”
说着,金煊打了个寒战。
明明温暖明亮的天光仍旧透过透明结界照射在几人身上,带来幻觉一般的微热触感,他却浑身发寒,心底里直直涌上一股悚然的意味。
他身上的金银玉佩跟着丁零当啷作响。
焦文思蹙着眉,双手反握住虞襄捧着自己脸颊的手,汲取对方身上温暖的热量。
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往轻了说,仙源书院作为本次赛事的主办方,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使得修真界最顶尖的一批年轻力量生死未卜,无论在谁眼里,恐怕都是其心可诛、罪不容诛。
若是能找出替罪羊或者及时找回失踪的上千个神识,那凭着书院的面子,这事倒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左右不过出点血补恤一番,若是不行……
恐怕书院千年声望,就要毁于一旦了。
但焦文思想到的远远不止这些。
为什么就那么巧,在书院刚好换掉老秘境的时候,出了这么件事儿?
新秘境恐怕有些问题。
书院的玉牌会将对应主人的神识暂时保存于玉内,并飞升至秘境顶端控制点,等待秘境开启。现下飞出来的玉牌里都空空如也,很可能便是因为秘境被人动了手脚。
焦文思忍不住微微打了个抖儿,扣住虞襄手臂的手指也随之收紧:“阿襄,你说,会不会是魔族……”
尾音颤抖着消失在空气里。
如今魔族愈发猖獗,厉兵秣马想要重新攻回人类的土地,甚至懒得掩饰。在这个节骨眼上,修真界年轻一代的有效战力几乎覆灭,这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否是魔族的狠辣手笔。
然而,这就意味着书院里恐怕有内奸。
而且,一定是非常、非常高层的内奸。
虞襄自然明白焦文思的意思,他坚定地捧着焦文思的脸颊,锐利无匹的凤眼直直对上焦文思纯澈寒冷的黑眼睛。
他们心里都清清楚楚:秘境每一次投入使用,必然经过层层审批,这么大的问题都能瞒天过海,恐怕内奸地位崇高,且结党成群。
“别怕,文思哥哥,嗯?”虞襄开口,声音仍然是冷然坚硬的。
他心里只顾着焦文思一个,别的都不在意。若是局势真到了大厦将倾、再无挽回的地步,他有把握带着焦文思找一处地方隐居避世,护他安宁。
魔族与人类修士的斗争,又与他何关?
丝毫不惊讶于自己内心的自私冷淡,虞襄面上却摆出关切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血可怖,与焦文思更相似一些:
“我会陪着你的,文思哥哥。书院先生们恐怕需要传唤你们几个活着出来的修士,我陪你去,好么?”
焦文思缓缓眨了眨眼睛,鸦羽一般又黑又长的睫毛上下扫过,衬着雪白的皮肉,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没事的,”焦文思翻过来安慰自己脆弱温柔的小未婚妻,“我会保护好你。你就先回小院去吧。”
虞襄思索一番,倒也没再粘着焦文思,乖乖应下。
他心念一转,便解开了周围的透明结界,霎时间,喧闹的声响便如同潮水一般直冲耳膜,刺得人发懵几秒。
焦文思拍拍虞襄的肩膀,先行离开。
金煊知道事态严重,一向骄横跋扈的性子也收敛了,不敢多说什么,只乖乖跟着虞襄回了在书院的小院。
书院先生们刚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着急忙慌地去查看玉牌,一个一个细细地用神识探查过去,深怕遗漏了什么,然而却一无所获,自然没空去管理旁边叽叽喳喳的观赛者。
现下几个先生已然回过神来,用神识压住全场,强大的灵压如有千钧重,沉甸甸地压在众人灵台五穴上,修为上天堑一般的差距很快就让人不敢多言。
空气凝滞。
气氛安静极了,连在场众人的呼吸声都是清晰可闻。
焦文思经常受他母亲大人的灵压压制,锻炼得神识都较之侪辈修士更为强悍凝实,因为倒还顶得住,没有如其余人一般头也抬不起来。
他抓紧时间向四周瞧瞧,便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了。
那人孑然一身地站在擂台边缘,明明隐在奇花异木中,却十分显眼。
时值春日,花木繁盛葱茏,本就枝繁叶茂。那人又恰恰好站在一株极品龙血木边上。龙血木通体通红,与凤凰木齐名,乃是出了名的一大奇景,成熟之时叶片为滴血一般的血红色,远远望去便如同一树血玛瑙一般,煞是好看。
那人站在一边,却毫不显逊色。
黑袍黑发,额间一抹妖异的血纹,自然是萧定权。
萧定权十分敏感,几乎在焦文思把视线投向他的一瞬间,便刷地一下转头来看。
瞧见还算得上是活蹦乱跳的焦文思,萧定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意微微一笑,礼貌点头示意。
焦文思收回目光。
现场已经安静得差不多了,书院先生们商讨出了个大概,便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果不出虞襄所料,他们五十个成功晋级的参赛者被叫出去,等待问询,领着他们的正是曾经担任焦文思九州风物志老师的张先生。
焦文思跟在队伍中,挺好奇地瞧了眼张先生挺拔疏阔的背影。
身边同行的一位年轻修士估计也是书院的学生,穿着书院地级学生的制服,面容端正可亲,看起来是个闲不住嘴的性子。
余光瞥见焦文思那点好奇的神色,他便自来熟地凑过来,用手遮住嘴,小声搭话:
“嘿,这位道友,你也是书院的学生吧?”
焦文思困惑地转过头,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社交,便只能僵着脸,幅度极小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确实为书院学生。
他本身长相清高冷艳,这么一副冷淡的表情,便更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那年轻修士自以为热脸碰了冷屁股,挺尴尬地那手指揉搓了几下鼻尖,锲而不舍地搭话:
“那个什么,你是不是还不了解张先生?别看张先生在你们玄级教那个屁用没有的九州风物志,他本人可厉害了,算得上是本届山长的恩师呢!”
焦文思心里挺惊讶,不过反映在脸上,便只是幅度挺小地睁大了眼睛,让眼皮子微微往上移动了三毫米。
他不擅长应付这种格外自来熟且热情的同辈,正苦恼于怎么回话,恰好前面便传来了张先生的训斥声:
“安静些罢!”
那来搭话的年轻修士神色讪讪,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回到行列中,倒是不敢再开口了。
张先生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继续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几句,这才不说话了。
整个队伍无声无息地前行,到了一处宽敞的庭院。
“行了,”张先生停下脚步,“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自然有人回来问些话。不必紧张,只是问点事情罢了。”
众人恭敬应下。
张先生施施然离去。
另一边。
“好吃么?……好吃么?”
一双混浊的眼睛在药堂周围的药圃里掩映着,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几乎不是人类的眼睛,眼白被压缩到最小,上面还覆盖着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黑色的瞳仁大到可怕,似乎占据了整只眼,使其看起来如同正在捕猎的贪婪野兽。
他痴迷而梦幻地笑出声来,粘腻腥臭的口水从诡异上扬的嘴角滴落下去,在空中拉出一条晶莹反光的丝儿。
然而身边弥漫的黑雾及时裹住了那滴落的腥臭口水。
它整个人仿佛都裹在黑雾中,来往者居然没有一个发觉不对劲。
“好吃么?……你没吃饱吧……进去,进去!里面可有好多好多鲜嫩多汁的□□,好多好多高深修为浸润的血肉呢……都是食物……
去!把他们吃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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