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名晋级的参赛者被聚集到一处宽敞的庭院里,安安静静地垂首侍立,等待负责的先生前来询问。
不多时,一位青衫男子翩然落地。
竟是山长本人。
他瞧着神情正经了许多,不像上次考核焦文思时那么疏狂洒脱、自在写意,反而眉头紧皱,手里也没拿着那把漂亮的折扇。
“诸位,”山长朗声开口,语调平而威严,“想必都知道自己为何来此。还请按顺序逐位随我进入那边的房舍,回答一些问题。不必担忧,书院必然会为本次事件负责。”
说完,也不待场下的年轻修士做出反应,便叫了一人离去。
山长毕竟是当世一流的高手,在场五十人虽然都是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之辈,但也对其怀有十分崇敬之心,因而不敢多言,只纷纷垂首静立。
焦文思左右瞧瞧,干脆席地而坐,打坐回复起来。
秘境内的那场雪崩消耗了他大量的灵力储备,现下虽然已经恢复了许多,但仍然未回到巅峰状态。如今局势晦暗不明,倒不如趁此机会多多恢复,有些自保之力才好。
仙源书院境内灵力充足,空气中满是流动缠绕的灵力流,焦文思闭眼凝神,很轻松地分出合适的灵力,耐心往自己体内引导。
那些冰蓝色的灵力如听话的宠物,乖乖顺顺地进入焦文思干燥的灵脉,温和地抚慰着、修复着。
焦文思满足地低吟一声。
他在这么多地方打坐修炼过,还是书院最舒适了。
灵脉被细细冲刷抚慰的感觉实在太棒,如同纤细敏感的神经被一点点轻柔地拨动,带来酥酥麻麻的快感,使人不由得沉浸其中。
沉浸在这种美好迷蒙的感知中,等焦文思回神的时候,场下已然只剩下他一个参赛者了。
自然,还有几步之遥之外的山长。
山长没骨头的大猫似的,倚靠在一株不知名的高大灵植上,面色不变,似乎在思考者什么,白皙修长的手指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灵植绿色的宽大叶片,掐出碧绿的汁水来。
那灵植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迫于山长的淫威,不敢直接拔出根系逃跑,只能肉疼地瞧着自己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绿叶片片被糟蹋了。
几乎是焦文思一睁眼,它就浑身一哆嗦,把那股子委屈不满的小情绪递到了焦文思的神识里。
表现在外面,就是灵植枝干上的叶子哗啦啦地抖动一番。
山长被这么大的动静惊扰了,微微一皱眉,拍了拍灵植粗糙的树干,输送了一小股精纯的灵力过去,全当做补偿。
灵植捧着山长亲赐的灵力,高高兴兴地拔出根系跑走了。
“跟我来吧。”山长低声道。
焦文思自然不会拒绝,一言不发地跟上去。
两人进了一间小屋子。
说是屋子怕还不够准确。
整个小房间里素得可怕,一眼望去空荡荡得如同雪洞一般,只有一张石床并一套木质桌椅,旁的再无一物。
“坐。”山长一挥衣袖,自己在床上坐下了,示意焦文思在桌边坐下。
焦文思挺紧张地坐好,双手端端正正地摆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一张白瓷般的脸直直冲着山长,眼睛睁得大大的,做足了姿态。
山长右手虚虚握拳,遮住下巴,只是露出来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似乎被焦文思的举动给逗乐了一般。
好一会儿,他才正色道:“文思,现下书院的境地,想必你也清楚。为了找出真凶,我恐怕得摄取你的神识记忆。”
焦文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开合了几下,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把视线转移到桌面上,盯着桌角一个小小的木屑起子猛瞧。
不怪他如此惊讶,虽然说得委婉,但山长的意思其实也相当明确:他需要搜焦文思的神识。
这可是百年前就被禁止的邪术!
搜神识本身并没有风险,顶多是被搜查的那一个因为不适应而挣扎几下,会导致头晕恶心的后遗症罢了,但这也能在一旬之内彻底康复,对不知岁月的修真者来说,这可不算什么。
真正危险的是执行者。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执行者是否会暗中动点什么手脚。向一个人完完全全地敞开神识,若是对方没有恶意倒罢了,万一趁机干点坏事,轻则痴呆,重则性命不保。
焦文思犹豫了一会儿。
倒不是他不愿意信任山长,只是这实在有些危险呀……
而且,这不是被禁止百年的邪术么?山长能不能行啊,万一不行不就大完蛋了嘛。
左右瞧瞧,他还是把视线移到山长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点抗拒和委屈之意。
山长凝神与他对视一会儿,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牢牢盯住焦文思,似乎要看到他的心底里去。
眸光深沉,带着不加掩饰的危险与斟酌,让人不由得全身一震,生怕有所隐瞒被其看穿。
这样的目光穿透力实在太强,焦文思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剥了个干干净净,坚持不了多久,便有些狼狈地移开眼神。
“唉。”
山长长叹一声,眼睛里冰冷沉重的怀疑突然消散了几分,恍惚间又变回了那个顽皮可亲的山长。
他上前一步,揉揉焦文思头顶萎靡的头毛,把它折腾地直直立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开口:
“我知道,这的确是我强人所难了,若你家那只小凤凰知道了,可得来找我拼命呢!也罢,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便可。”
焦文思连忙小狗似的点头。
山长倒也没有问些什么,只在听说那一场雪崩时微微皱起眉头,神色莫辨地“唔”了一声,很快也就不说话了。
待焦文思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山长又好生揪着雪崩问了问。焦文思努力回想,可以当时情况紧急,他只想着赶忙找个掩体庇护自己,也来不及观察四周,自然不知道具体情况。
山长手指一下一下点着白皙光洁的下巴,耷拉下眼皮子,不置可否地应了声,示意焦文思可自行离去。
焦文思心里还记挂着自家温柔胆小未婚妻,自然没心情多留片刻,便趁机告辞离开了。
刚出门,倒是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拦住了。
焦文思瞧见那抹血红色的额间暗纹,便知道来者是谁,当下便行了个同辈礼。
萧定权连忙托住他的双臂,避开了这一礼,随即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是十分的歉疚,看着真诚无比:
“焦道友,实在抱歉,若不是你机敏过人,我恐怕就要在秘境里失手杀了你了。自回去后我心里十分惶恐不安,这才来向道友你请罪。”
焦文思蹙眉。他上下打量了身前的萧定权一番,斟酌着开口:
“比赛么,生死有命,若是当真被你得手了,那也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怪罪的。再者说,你也没有切实伤到我,更不必这样了。”
萧定权微微点头:“倒是我胸襟狭窄了。若是道友不介意,萧某还想约道友一同论道,想必大有裨益。”
受自家母亲大人的影响,焦文思最不爱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只习惯了动刀动枪,加上心里还有个名叫虞襄的小人在催着回去,回复时语气里边便带上了几分不耐:
“萧道友,此事容后再议,我还有急事需要赶着回去,你看……?”
萧定权恍然大悟一般,连忙让开路来,示意焦文思可自行离去。
焦文思也不和他客气,一甩袖子便离开了。
萧定权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神情莫测。
另一边。
药堂一位中层弟子的闺房内。
虽然是闺房,但毕竟药堂之人崇尚节俭朴素,因而也没什么打扮装饰的好物什,只一张床前摆了个凡间女子常用的铜镜,瞧着有几分野趣。
这面镜子的主人本该端坐在前,认认真真地对着它描眉画目,羞涩地带上一点金玉配饰。
然而当下,她仍然坐在镜子前,却没有了以往的鲜妍模样。
白皙的肌肤被粘腻的血液覆盖,红红白白纵横交错,瞧不见一块好肉。那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齿痕,锋利的、如同兽类一般的齿痕,撕下一块块汁水丰沛的血肉来,深处几乎可见森森白骨,在明亮的天光下反射着雪亮的微光。
一团飘渺无形的黑色雾气聚集在她仰面朝上的腹部,几乎凝实出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形,只是里面不时探出尖锐的獠牙,狠狠刺入薄嫩的腹部皮肉,撕开粘腻发黄的脂肪,拉扯下一块块血红色的肌肉,还有黄黄绿绿的各色脏器,饥/渴地塞进鲜红的喉管里,细细品尝,不时发出满意的呜咽与叹息,如同一个久久未曾进食的野人吃到了从未见过的山珍海味。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如同极度饥饿的野兽一般贪婪吞咽的声音在不断响起,带来毛骨悚然的深沉意味。
良久,黑雾不情不愿地散去,轻烟一般融入周围的空气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铺着雪白毯子的地面上,只余下一个被啃食得干干净净的雪白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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