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轮太阳」
“姐姐战斗是不是特拉风～”无量塔看着卡芙卡缓缓走过来，对方那夸张的神情就差直接用记号笔把“持续震惊中”五个大字画在脸上。
“将来我也可以像…”
“当然。”无量塔显然猜到了她要问什么，直接截断了她的话，以便快速地推进交流:“而其中一个前提是，你要根据自身情况选择合适的武器。就这两天的相处来看，你的身体强度和动作习惯都倾向去使用较为轻便的那一类。”
“出于姐姐对精致妹妹的小小私心，我希望你的动作能够迅捷而又干净利落。我身上的血腥气息太重，已经浑浊了最原本的气质。虽然为了生存，见血是无法避免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你的小脸蛋能少沾一点血。嗯……再优雅一点或许会更好，实力允许的话。欸……我咋说这些有的没的。变得能保护好自己，这就是姐姐对你最大的期待。听到就点头。”
卡芙卡听话地，甚至可以说是温顺地，点了点头。恶魔入侵前她也是个普通而刻苦的学生，体现在此刻习惯性地把面前这位“老师”说的所有话都认认真真地记在了脑海里，也包括那段无心的呢喃。她突然很希望现在手头上能有一个笔记本，哪怕以前她其实并不那么有做笔记的习惯。
“好。考虑到我们暂时都还没有用恶魔的身体组织交换赏金的实际经验，保守起见，这顿晚饭还是得就地解决。因为一直赶路加上有些日子没有剧烈运动后第一次战斗，姐姐确实有点疲惫。意思是今天想浅浅地偷个懒。生火练习取消一天，今晚的课题是‘灵活运用现有工具’!”她隐约看到无量塔的嘴角抽动着，好像是在憋笑。是错觉吗?
直到这样一幅光怪陆离的情景在卡芙卡眼前展开来:树枝架起附近小溪里捞上来的鱼，枝条穿过的鱼的正下方卧着几个小时前还在大显神威的火焰大剑。好吧，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也在大显神威——充当一个特大号的异形火机。更为滑稽的是，由于设计时对持剑者和友方安全的考量，这把火焰大剑蕴含的庞大能量需要握柄处感应到一定强度的压力和生物波才能被激发，因此无量塔不得不一直手握剑柄蹲在旁边。一时间竟说不上来到底是方便还是繁琐，是原始还是先进。
其实无量塔完全是一时兴起，这样的奇葩路数于她而言亦是偶尔一次的异想天开。只不过是她一有想法就倾向立刻去尝试实现，而非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大多类型的性格带来的结果都有好有坏，眼下则属于略显倒霉的那一种情况:她发现自己不得不一直保持伸手的姿势蹲在尚未烤好的鱼的边上，同时为了控制火候持续地集中精神力和不断地调节握力。她懊恼地叹道:“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高效的办法。”
她又扭头去看卡芙卡，小朋友好看的眼睛如秋水一般清澈明亮。被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顿觉手上本来只是略显尴尬的操作变得有点丑陋。酝酿了一会，她补救性的添了一句:“无法获取制作简单工具的材料时也算是一种对策。”
其实本来卡芙卡是极想笑的，只是为了不让无量塔难堪而忍着不行于色。毕竟这个天外而来的“师傅”还是头一回没把事情做得那么“标兵”。结果这下居然真被对方忽悠到了。她朱唇微张，呈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内心也在赞叹:原来姐姐别有用意，是我境界不足了。
殊不知当事人被她这样的反应弄得更汗流浃背了。她能察觉到，自己随口说的每一句话去到小朋友那儿就变得充满了分量。但这样的孩子也有个特别好的点，那就是当他们不得不独自面对重要的事情时，长辈只要提前叮嘱一下就可以安心地撒手，任他们自由翱翔。
填饱肚子后，她们谨慎地回到方才那场遭遇战的发生地。幸好没有恶魔军的巡逻队前来换班，也没有别的人类途径此处并顺走她们的战果——恶魔身上的特定组织。即使特化武器已经在战争的最前方初露峥嵘，仍需要前线送来的的局部组织样本。目前能够批量生产的类型暂时停留在“以毒攻毒”的阶段——即用缴获的恶魔局部组织铸成剑刃枪头来击穿恶魔的特殊表层组织，从而造成杀伤。还有一类完全脱离材料依赖的试验武器，但目前工艺工序合格率低和造价用时双高的缺点还亟待解决。因此军方有专门的地点和人员来执行回收工作，并根据它们在实验室和军工厂中的稀缺情况给予相应数额的赏金。
头部、脖颈、四肢的关节是所有恶魔普遍较弱的部位，根据具体种类还存在各自的特定弱点。但多数情况胸口并不包含在内，因为恶魔身上地位和作用类似心脏的器官位置存在个体差异。也就是说如果成队成队地来看，它们的心脏可以说是会移动的，偏偏恶魔落单的机会又鲜少能遇到。考虑到携带方便和被接收的几率，无量塔用大剑艰难又小心地切下了巡逻队里为首恶魔的后颈组织。
正面拍飞，侧面削碎，或者干脆直接用火点了…怎样都好，总之没人想正正地端着这么一块恶心东西赶路。要不是一没容器二没货币……害。不过总算是走到了人类一方掌控区域的最外圈。无量塔想着，把那块腌臜玩意放在了回收点的桌上。
管事那人看到来的是两位女性，一个人畜无害看上去就不像有战斗力的样子，另一个风尘仆仆身上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身上有些肌肉但一个女子估计也难是什么硬茬，竟然想不顾一旁清晰的怪物种类/部位/数额的表单想要克扣赏金。小朋友气鼓鼓的，还想和那人争辩什么。
却发现手上传来另一个人的温暖和力量。然后耳边飘来一句“哦?您也觉得这个赏金数额不那么合理吗?”夹带着笑意，分辨不出情绪。只见无量塔的另一只手轻轻搭上背后的剑柄，瞬间掀起一股热浪把周遭一切搅得灼热甚至可以说是滚烫起来。她有意无意地用指尖一遍一遍地划过赏金表上那道推进燃烧的火焰，然后又抬起头来给了那人一个别具风情的笑——蔷薇露出了她的刺。
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口，桌上的通讯器突然剧烈闪烁起来。那人在令人窒息酷热中快速浏览着标有【紧急】前缀的一段文字:
距营地4千米处发现一支被击溃的恶魔巡逻队，且全部由精英种构成。创伤处只有一种类型的剑痕，镶嵌在与目击地地面一致的燃烧造成的焦黑痕迹中。有三只构成超一百五十度夹击角的恶魔被一刀同时斩断，根据尸体和地面灰烬朝向等判断，该次挥砍前后大概率伴随着一次小规模爆炸。初步估计对方单体实力凌驾于已知的所有恶魔军官，但不知是敌是友，但已确定并非我军战士。巡逻队的恶魔首领后颈组织缺失，各回收点遇见疑似对象立即上报，并避免与对方产生冲突。重复:避免与对方发生冲突。完毕。
死寂。他只是一个搞后勤的，怎么会撞上这种人物。
这时无量塔又开口了:“先生，说句话呗。”特殊兵种的视力你也知道，通讯器放在桌上，方才那条加急通讯的内容被她清清楚楚收在眼底。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手心、额前、背后。不论哪里，同样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很抱歉方才对您多有冒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就为您二位发放两倍的赏金……”他陪笑道。
谁知无量塔一点没有把手从剑柄上放下来的意思，反倒提高温度，令空气几乎沸腾起来:“两倍?你早些时候少给三分之一的赏金，小学生都知道三分之一乘三才等于一。是我们这块组织给得不够诚意，还是…”
那人充其量不过是个喽啰而已，哪见过这阵势啊。当即被吓得流眼泪尿裤子还是磕头都不知道哪个先了:“是我们不够诚意，我们不够诚意!3倍没问题，3倍没问题!您就是要33倍赏金我也不敢说半句话啊，快收收神通吧!”他很确信如果他再敢说一个“不”或者类似的话，附近营地里的战友们都可以等着让家里的二老领骨灰了。
“姐很识大局的好不好，怎么会向军方索要33倍的赏金呢?这些钱当然该拿来给前线的同志们维护和提升装备啊。至于那3倍，还是您比较会做事，我和妹妹却之不恭了。”无量塔说道。她顿了顿，看了看一旁也被吓坏了的卡芙卡，突然又狡黠地笑了笑:“要不您看看能不能从那退回去的30倍里拿一点点给我身边的这位小同志也配点装备呀?”
“这恐怕需要向上头报…”对方颤颤巍巍地说。同时对上她的眼睛，很不幸今天里边烧着的是怒火。雄狮的注视是纯粹力量的威慑，而实际负责捕猎的母狮，眼神大概也就是面前女子这样。实打实的杀意，有如刀尖抵在喉头。“记错了，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需要报备呢。给，您二位的赏金。我这就联系军火库的同志……”
无量塔接过钱袋后便没再看过他。而是轻轻地拍了拍一旁的卡芙卡:“不怕不怕，你想想啊，姐姐什么时候有对你那么凶过。”
也是哦。卡芙卡也顾不上自己真的被当小孩子一样安抚了，只是一下子觉得好安心。
光影总是成对出现，而她自始至终不让那伴随而来的阴影笼罩到自己身上的一寸角落。她来到我的世界只提供光和热。她让我的世界升起第二轮太阳。
可惜这第二轮太阳复制得有点失败:
这轮太阳不再遥不可及。
这轮太阳能够温暖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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