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普罗米修斯」
人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往往会有一次质变性的成长。对于卡芙卡来说，彼方送来的那簇火焰同时扮演着其中最为关键的契机和最为重要的助力。第一缕火苗在心中升腾的瞬间，今生今世就无可避免染上一抹焰色。
没有理由也没有预兆，也不分降下的是慈悲还是重锤。神就这样彰显他的伟力和威严。于是，上一刻熄烟式地踩灭她希望的火种，碾了又碾;
下一刻又不知从哪拐来那么一位普罗米修斯，把造福人类的任务搁到一边，只为到此叫她一睹自由的火花。
那都是后话了，让我们回到当下的时间。
“我们现在去哪?”无量塔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近得卡芙卡能依稀听到她的呼吸。
“恶魔最近这几天才踏足这片区域，生物资源应该还没怎么被糟蹋，食物方面大概应付一阵。只是处理方法的话……还得请姐姐你教一教我。安全舒适的落脚点还有特化武器就得到人类据点才能见到了，所以我们就往最近一处的方向走…”卡芙卡努力避免因为过度害羞变得语无伦次。她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和人面对面的交流，一上来就要与这样一位热情似火的姐姐独处难免还是有些不适应。
再看无量塔这边。一个老师被那么一个瓷娃娃似的小姑娘软软地求着“请你教一教”，此刻她甚至可以在脑海里补充如果卡芙卡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抓着自己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的情景。
但也不要低估一个战士的本能，更何况还是一个特殊部队出身的上校。心神烛火摇曳一霎便稳定下来，精准快速地提取了卡芙卡话中的关键信息，并制定了接下来初步的行动计划。
“知道的不少呀，小卡芙很不错嘛～”无量塔投来欣赏的目光，揉了揉卡芙卡的脑袋，但又很好的控制了动作幅度，不至于把那一头紫发弄得乱乱的。
卡芙卡这时则被突然涌上来的羞耻感觉冲击得大脑崩溃。往前往后的人生里，只有面前这个魅力像辣椒一样极具侵略性地释放还不自觉也不收敛的女人会这么称呼她。
肇事者只是单纯地觉得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后辈。反正估计都要同行好一段时间了，叫那么生分多别扭啊。
卡芙卡好不容易缓过来，坦白道:“虽然希望真的小得可怜，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我总是想，万一呢?”然后她花了点时间鼓起勇气，以便能继续说后边让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话，“我曾无数次幻想逃跑，都被水平可怜的武力和生存经验打消了念头。然后你来了…”声音到最后已经细若蚊蚋。
她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下无量塔，生怕现在面红耳赤的青涩模样被瞧见，又要迎接那人简单自然却能杀人的亲密举动。好在对方只是浅浅地笑着说:“那我们出发吧。”
看科普书、纪录片或者噱头主播学习野外求生的技巧和被一位有丰富相关经验的老师手把手地教毕竟是不同的。无论学习速度还是学习效果都不在一个档次。就好比野外取火，如果仅靠自己笨拙地去模仿那些作品里面求生者的动作，却半天看不到一点火星子的情形，第一时间除了“感觉不对”大概什么也说不上来。而无量塔一眼就能看出哪里力道不够、哪里角度不对，并在她无法准确把握语言传递遗留的信息盲点时直接上手，瞬间替她将姿势调整到最规范高效的样子。
看到小姑娘第一次捣鼓出火花、第一次成功获取一缕能持续燃烧的火苗的惊喜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习得了什么毁天灭地的火焰魔法……没准这个世界真有。无量塔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但总归是很欣慰的。
她曾在高纬度地区执行任务被困，吃完了最后一个罐头。为了保持清醒，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捧着空罐头不停地告诉自己:只要活下去就能每天吃到午餐肉了。被营救人员接回并充分休息后，她立即向教官再次请教了先前她并不那么重视的野外生存技巧，并且经历好一通软磨硬泡甚至是死缠烂打，终于把极地、荒漠、沼泽之类的特殊环境下的细节也抠得干干净净。比起去纠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她更愿意去多掌握一些有朝一日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
“接好啰。”我们的小卡芙在当时其实并不太明白这句嘀咕的深意，但总感觉是很严肃的事。于是点了点头，脸不知怎地也自己换上了一副认真坚定的神色。
女神正一点一点地为她的小信徒窃取着自由的火种。
因为第一次从恶魔占领区域往人类活动范围赶的缘故，剩余距离暂且较长而天色早已暗淡。她们不得不停下来倚着一棵树休息。安全起见，还得有一人醒着望风。于是八个小时的夜晚被无量塔划分成6 2。
她只是这么告诉卡芙卡:“我需要一个有着充沛精力的你，能够在那2个小时中，哪怕是第一次望风，也能注意到所有的风吹草动，并在可能的危险到来前第一时刻用力拍我的手臂。听懂了就乖乖闭眼。”
卡芙卡听后也顾不上歉疚了，两眼一闭匆忙准备进入睡眠状态。我们的始作俑者看她那认真得有些傻又很可爱的样子悄悄的笑了一声。然后一边想着在这个陌生世界下一步的目标一边警惕着周遭环境。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轻轻地把卡芙卡叫醒。对方还处在刚醒过来的懵懵的状态。看上去好可爱啊。
给她提个神吧，肯定不是出于什么想逗她一下玩玩的私心。于是她贴着卡芙卡的耳朵，用气声朦胧地问了一句:
“May I trust you?”
“……!”
【无量塔小姐】对【可爱小卡芙】使用了【年上姐姐的承诺索要(悄悄话版)】，效果拔群!
“请放心交给我吧!”
无量塔本还想再看两眼小朋友的反应，就瞧见一只白里透红的手飞过来……然后趴在她的眼上不走。软软的透着点凉。
“快睡吧姐姐，你只给自己留了两个小时欸…”透过指缝，勉强看到小朋友投来歉疚又焦急的眼神。
“好啦好啦。我这就休息，不过你手还按着，要我怎么换个好点的姿势睡觉呀。”无量塔无奈地笑道。
卡芙卡这才触电似的抽回手，“对不起。”，说罢又垂下了小脑袋。
无量塔也不多掰扯了，柔柔地“嗯”了一声，表示接受了对方的歉意，然后带着浑身的困意把脸摆到一侧睡了。
卡芙卡在这两小时期间连眼都不敢眨一下。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好几次把神经高度绷紧的她吓得不轻，好几次手都不自觉地往无量塔那边伸去。又想到对方本就无几的睡眠时间，还是决定压制住恐惧，确保在必要情况下才叫醒姐姐。四到六点的这两个小时天已渐明，她得保障好姐姐最后那点睡眠质量。
即使她们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在次日傍晚来到临近两方势力交界的地界时，还是不得不与到此巡逻的恶魔军队发生首次遭遇战。即使没有特化武器的无量塔自己心里也直打鼓，还是让卡芙卡躲在身后，义无反顾地拔出起背上的大剑。
肌肉最为健硕的那类恶魔，弱点也是最明显的，即胸口水晶样的巨大生命核心。但卡芙卡曾亲眼所见，一位预谋逃跑的俘虏用尽全力偷袭那儿，却发现怎么也凿不穿那层看上去极薄的透明甲壳，然后被恶魔拎起来扔到地上，一脚踩了个稀巴烂。
幸运的是，眼前的恶魔在无量塔挥出的第一刀下顷刻断成两节。剑痕划过之处烈炎噼啪地烧着，然后留下些许焦黑。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后来无量塔想了很久:这把同时不属于两个宇宙的剑不管是砍断了什么东西好像也算说得过去。已知的法则或许不完全对它生效，不确定是数量上还是程度上的。没准全都对它无法起任何作用。
但眼下哪有时间想那么多。胜利的讯号给到，没有战士能不为此疯狂。她让卡芙卡稍微再退远一点，因为她要“久违地活动一下”。
卡芙卡照做了。然后她看到女人拖曳着那看上去分外沉重的巨兵冲上前。借势上挑、又顺势下劈……不难看出，完成那一系列需要协调稳重的动作和步法，需要依赖的是怎样强大的腕力、臂力以及核心力量。
战斗是一场精密的设计，她没来由地这么感叹道。
转眼间十二只恶魔组成的小队就被杀得只剩三只，它们竟还不信邪，像商量好的一样同时向无量塔袭来，被围攻的女人需要同时应付的范围超过一百五十度。面对如此情景，卡芙卡虽然不知道真正意义上的完全的恐惧，也难免为她感到一丝担忧。
却见无量塔双手持剑，挥着那样重量的武器用一个轻快如跳华尔兹般的旋转攒好势，接着猛地背过身去斩出一道强横的暴炎。三只恶魔像切水果游戏里的水果一样被一刀连带着撕裂，骤然释放无处可去的热量甚至引发了小规模爆炸，一时空气都炽热。
回过神来，无量塔把那把狂野的大剑随手往旁边的恶魔尸体上一插，在那一大片火烧云前用那样一张溅上了恶魔血液的脸，再自然不过地朝她这边笑着。血色夕阳里的那个黄昏，一切无不在熊熊燃烧着。
这时她想起女人所属特殊部队的名字，「女武神」。
但再仔细想想，更为恐怖的其实是另一个在那群“女武神”中得到的个人称号，哪怕它听上去并不那么响亮:
「极东支部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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