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允棠问。
那人也不回答,依旧轻唤着,“允棠...”
她一袭红衣英姿飒爽,头上一顶帷帽覆着红纱,身后背着一把缠着红线的短弓。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允棠从未听过,可却觉得亲切无比,只是她怎么也不肯转过头来。
“母亲,是你么?”“
允棠向她走去,明明没多远的距离,却无论怎样走都无法近她的身。
允棠急了,喊道:“母亲,你回回头,让我看看你。”
半晌,她才缓缓转身,抬起一只手,掀开挡在面前的红纱。
允棠定睛一看,那帷帽下面的那张脸,分明和自己一模一样!
呼!
允棠睡梦中惊坐起,呼吸急促,额头布满了细汗。
正在收拾行李的小满见了,登登跑过来,伏在床前关切地问:“姑娘怎么了?做噩梦了?”
允棠摇摇头。
这样的梦算是噩梦吗?
白露拿了帕子细心为她擦了汗,柔声道:“时辰还早,姑娘要不再睡会儿吧,我们再轻一些收拾,尽量不发出声响。”
“你怎么样了?”允棠问。
白露抚着后颈,低头自责道:“没什么事,就是挨了一下,都怪我没防备,才放了贼人进来。”
“那些人想抓我,你即便是不开门,怕是晚些也要从窗子进的。”允棠安慰道,“这件事我们谁都没有错,不要想太多了。”
小满愤懑道:“是啊,谁能成想这天子脚下,贼人如此猖狂,还不如我们扬州安全呢。这赵员外也是,从他店里大摇大摆扛走了人,竟是声也不吭。”
翟妈妈放下手里东西,宽慰道:“不要这么说,在汴京开店也不容易,且不说瑾王府的人他不敢得罪,即便是普通贼人,要是将那些个亡命之徒惹恼了,这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小满才不管那么多,赌气道:“反正我对赵员外没了好印象,亏得我之前还夸他待客热情,若是回了扬州有人问起,我定要说,千万不要去赵员外家的邸店,省得被掳走都没人知晓!”
允棠皱眉,“小满,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在汴京被掳的事,以免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就说赵员外店里缺东少西,又有蛇鼠蚊虫!”小满哼了一声,转身去帮翟妈妈收拾。
白露轻笑着摇头,“像小满这样爱憎分明,倒也是畅快。”
允棠也笑,小满就是孩子心性,全凭自己好恶做决定。
可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简单,于她而言,这世界早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了。
“不过一想到就这样忍气吞声地算了,心里还是气的。”白露闷声道,随即起身去装允棠用的小物件。
“我又没受伤,算不得忍气吞声,若是与他们纠缠,会吃更大的亏。”
白露点头,“我要是也像姑娘这样豁达就好了。”
允棠苦笑,哪里是豁达,不过是对现实妥协罢了。
瑾王是当今皇子,即便夫妻感情再不好,那瑾王妃也是瑾王的正室妻子,即便她有能耐闹到官家面前,只要对方一口咬定了抓错了人是场误会,八成也是要不了了之的。
又何苦去浪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呢?
她一心想要远离是非,等这次行程结束,便回到扬州的宅子里生活,吃很多好吃的,闲来无事时研究建筑和船只的木质构造,甚至可以做出些模型来摆在房间里。
也不一定非要嫁人生子,反正祖产丰厚,不用为生计劳苦奔波,这一点若是放在21世纪,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就这样安静地过完这一生,就很好。
吃过早饭,翟妈妈雇了马车,又请了店里的小厮帮忙,把锦盒都搬到车上,约定好等允棠还了这些东西回来,她们去白矾楼吃午饭,之后就离开汴京。
马车不大,坐了两个人又摆了那么多东西,略显拥挤,小满抚着手边的盒子,不舍道:“好多我都还没打开看呢,就这么送回去了。”
“没发现你还是个小财迷!”允棠笑道,随手掀开遮在窗前的帘子,看到街边一家接一家的茶坊,想起上辈子梦想要是中了彩票,就开一家摆满了书的咖啡厅,顿时心血来潮,“不然我们回扬州,开个茶坊吧!”
“开茶坊?”小满目瞪口呆,“姑娘你这话可别跟翟妈妈说,商贾人家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从商啊?”
还没等允棠回答,小满腾地坐直了身体,瞪圆了眼睛,“姑娘,难道我们的钱都花光了?”
允棠哭笑不得,“放心,花不完,我们还有好多钱呢。”
小满这才放心下来,小心翼翼打开一个盒子,摸了摸里面的汝窑天青釉茶盏,“开茶坊多久能赚到这样一个茶盏呀?”
允棠不语。
小满无意间一句话,道出了这样一个事实。
她与萧卿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即便她衣食无忧,可魏国公府随随便便送出的东西,就已经快接近她的家产了。
*
魏国公府
“小公爷,有位小娘子求见。”有小厮通传。
萧卿尘腾地起身,惊喜问道:“小娘子?”问完也不等小厮回答,大步流星向府门外跑去。
出了门,果然见到允棠领着女使站在马车旁,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喜笑颜开,“你来了!”
允棠点头,转身一指马车,“这些东西我不能收,还是请小公爷收回吧。”
“东西?什么东西?”萧卿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她手指望过去,看到敞着的马车里堆满了锦盒。
“这不是昨晚小公爷命人送来的么?”小满问。
“昨晚?”
跟着跑出来的缘起急忙假装挠头,用手遮住脸,试图躲避小公爷杀人的目光。
“缘起!”萧卿尘扭头喝道,“怎么回事?”
“这...”缘起面露窘色,“昨日国公爷问起,可我,我也没说什么呀。”
萧卿尘无语望苍天,深吸口气,转头对允棠说道:“可能是魏国公误会了我与你有什么,不过东西你收下便是,不必退还的。”
“既然是个误会,就更要送回来了。”允棠语气轻柔,眼神却无比坚定。
“相识一场,送你点东西也是平常事,所谓礼尚往来嘛!”
允棠摇头,“小公爷的礼太过贵重,我小门小户人家,还不起的。”
萧卿尘急了,“我又没说让你还,你就安心收下不行么?”
“不行。”
萧卿尘见拗不过她,叹了口气,“缘起,把东西搬进去。”
允棠正式行了个女礼,“谢过小公爷救命之恩,今日我就要离开汴京了,也算是来正式道个别。”
“什么?你要走?”萧卿尘心急如焚,“不是刚来么?你若担心瑾王府的人,我可以派人日夜保护你...”
允棠笑着摇头,“来汴京本就是为了祭拜母亲,没打算多待的。”
“那,那我去哪能找到你?”
允棠怔住,随即喃喃道:“小公爷找我做什么?”
“我...”
“哎呀,怎么全都送回来了?”沈聿风的声音从府门内传来。
小满轻扯允棠,“姑娘,我们快回去吧,还要去白矾楼呢。”
允棠点头,转身对萧卿尘颔首,“告辞。”
“那,那,”萧卿尘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现,“那救命之恩你准备如何报答啊?”
允棠一楞。
萧卿尘抢先一步坐进马车,“不是要去白矾楼吗?那你走之前,请我吃顿饭总行吧?”
“这...”小满傻眼,“哪有这样的?”
允棠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抬头道:“可以,不过小公爷还是骑马吧,我们共乘马车有些不方便。”
沈聿风此时追出门来,刚要张口,见两人正在说话,便竖起耳朵听。
萧卿尘在马车里赖着不动,“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都共骑过一匹马了。”
“你...”允棠急忙四处看看,恨不得去捂他的嘴,“你不要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
小满看看萧卿尘,又看看允棠,“姑,姑娘...”
“别听他胡说!”允棠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急忙上车,压低了声音对萧卿尘说,“不许再提这件事。”
萧卿尘得偿所愿,自然高兴,“好好好,不说就不说。”
小满犹豫片刻,还是把马车的门关好,吩咐车夫直奔白矾楼。
见马车走远,沈聿风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嘿嘿直笑,哼着小曲回了府。
马车里气氛有些紧张,东西都搬了出去,可允棠还是觉得有些挤,不动声色地朝外挪了挪。
“再挪都要掉出去了。”萧卿尘调侃道,“见了你几次了,我都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反正也不会再见了,她想。
“我叫允棠。”
“允棠...”萧卿尘轻念,“真是好听的名字。”
话虽如此,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要知道女子的闺名一般是不让外人知道的,除了地契、打官司,就是下聘时的问名纳吉了。
“我叫萧卿尘。客卿的卿,尘土的尘。”
“我知道。”
萧卿尘又向前俯身问道:“你家乡是哪里?我怎么能找到你?”
允棠向后躲了躲,“有缘会再见的。”
“那若是再见,你就告诉我你住哪里,行吗?”
允棠看着他的眼睛,清澈透亮,一点也不像那日在瑾王府准备大杀四方的那个人。
“嗯。”她轻点头。
萧卿尘高兴得像个孩子,笑道:“去你住的地方,把人都叫上吧,我们一起吃。”
“恐怕不妥,我还有一个乳娘一个女使,平日里我嫌一个人吃饭寂寞,都叫她们陪我一起吃,在家没规矩,跟小公爷同桌共食怕是不合规矩。”
“不过是吃饭而已,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说完,萧卿尘大喊,“车夫,去赵员外的邸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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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欲知别后思今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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