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不需要監察院

午後的陽光從皇宮高高的拱窗灑進來,斑駁的光影在厚重的地毯上延展。皇帝辦公室內,鍵盤的敲擊聲單調而清脆。

坐在電腦前的是皇后諸葛梁。

窗外的風吹進來,掀起桌上的文件一角。螢幕上顯示的是一份賞金支付合約的最終版本,他仔細核對著每個條款,偶爾停下來修改字句。

他的神情極為專注,眉頭微蹙,眼神冷靜得像在演算什麼複雜的方程式。輸入最後一行文字後,他按下「儲存」,深吸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

這份文件,他等會要交給皇帝順子——審閱。

此刻,順子不在辦公室。

她在皇宮外的操場上,站在高處的觀禮臺邊,看著一群年輕的警衛正在接受教官的訓練。操場上的泥土因為晨雨而濕潤,陽光照在地面上反出淡淡水氣。

陽光從雲縫裡落下,照在他們的汗珠上,閃出銀白色的光。警衛們列成四排,動作整齊劃一,口令一出,手槍迅速舉起、瞄準、放下。

順子穿著簡潔的制服外套,站在看台上。她的目光筆直,像在審視一場國家的縮影。

她忽然問:「今天的早餐吃什麼?」

一名少年立正回答:「陛下,我們吃了黃瓜、芥藍菜、芹菜等,味道很好!」

順子眼神微動。

心裡默默想:他說得那麼開心……可那只是最普通的食物。

在那個全民苦修的年代裡,能吃到新鮮蔬菜的確不易,但她仍感到一絲哀傷。

他們以為那是『非常好』的生活,實際上只是人該有的基本需求。真是可憐的孩子。

她嘴角微微動了動,淡淡道:「這樣啊。」

她再看了一會,見訓練告一段落,轉身走下觀禮臺。隨侍的女官趕緊撐傘,但順子抬手擋了擋陽光,自己走在前頭。

穿過長長的走廊,她回到了皇宮主樓,推開辦公室的門。

諸葛梁抬起頭,立刻起身行禮:「陛下,這是新的賞金支付合約,請過目。」

順子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文件。那份合約厚達數頁,每頁都以細緻的條款羅列。她翻閱的速度很慢,神情嚴謹。

看完後,她合上紙本,沉吟片刻:「賞金少了接近三分之一,而且分三十年支付?」

她的語氣沒有責備,卻帶著審慎的疑慮。

諸葛梁面上沒有表情,但心裡暗暗嘆氣——就大乾國這現狀,這樣都不一定能完全按時支付,我現在是能要多少算多少。

但他嘴上平靜地說:「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陛下不能再少給了。」

順子沒有立刻回答。她將指尖輕輕敲在桌面上,算了算大致的支出與國庫餘額。

還好,如果照以前那份舊合約,我根本無力支付。現在這樣雖然延長時間,但總算可行。

她抬起頭:「好吧,你去列印合約,到時我簽字。」

「是,陛下。」諸葛梁拿著筆電,轉身離開。

走廊上,他的腳步聲在石地板上回響。宮內的冷氣開得不強,牆上的壁燈泛著微黃光。他心裡默默盤算:這份合約一旦生效,能暫時穩住軍事企業的信心,也能給國家留出重建的時間。

列印機吐出一頁又一頁白紙,合約最終成冊。他回到辦公室,遞上文件。

順子接過筆,簽下她的名字。

諸葛梁微微鞠躬:「好了,之前的合約正式作廢,陛下的將在三年後的二月一日支付第一筆賞金。」

順子看著那一行日期,心中思緒翻湧。

前幾年的賞金很少,但隨著時間推進,支付額逐漸增加。三年後,大乾的民生應該能穩定下來。也許到那時,這些合約不再成為壓力。

然而,就在她合上合約的那一刻,心中突然閃過一個疑問。

等等……他的國家制度設計裡,好像有個大漏洞。

她抬起頭:「我會按時支付。不過,我發現一個問題。你設計的制度完全沒有反貪腐機制。你自己也說過,自私是生物的本能。」

諸葛梁平靜地看著她,淡淡回答:「不需要這樣的機制。」

順子皺眉:「不需要?」

「是的。」他神情鎮定,語氣沉穩而自信,「一般的部會是國家機構,拿著政府預算,自然容易產生貪汙。但我們的部會是由對應的『事務所』組成。部長與主委只是象徵性的虛職,真正執行權在各事務所的執行長手中。

當國家恢復正常運作後,除了國防、外交等極少數項目外,其餘預算一律歸零。這些事務所必須自己賺錢。既然那是貴族們自己的產業,就沒有『自己貪自己』的問題。相反的,他們一定會嚴格監督手下的人,防止偷竊或虛報。這種結構,比任何監察院都管用。」

順子靜靜聽著,眉間仍有疑惑:「可軍事企業不同。軍事企業無法從事商業經營,它們只能依靠承包國防來獲利。外交事務所也是如此。」

諸葛梁神色不變:「軍事企業雖無法直接經營,但貴族們都有自己的小型武裝組織。憲法賦予全民持槍權,若軍事企業在防衛上懈怠,就等於讓所有貴族陷入危險。這是誰都不會允許的。

至於外交事務所,也同理。若它們辦事不力,貴族們的商業利益將首當其衝。這種相互依存的關係,就是最穩固的監督機制。」

順子微微點頭,思索著。

這個體系……真的很特別。每個權力單位都被拆分、私有化,讓利益與責任綁在一起。或許真能在某種程度上抑制貪腐。

她嘴上只是淡淡地說:「這樣啊。」

諸葛梁微微一笑:「人性就是如此。只有把責任和利益綁在一起,才能讓人認真負責。自己的產業,誰都不會輕易糟蹋。」

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天空。

「陛下,」他轉過頭,語氣沉靜,「制度的目的,不是要消滅人性,而是要讓人性為體制所用。只要方向對了,國家就能穩定。」

順子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停在那份合約上,筆跡在燈光下閃著墨光,「你真覺得,這樣的國家不需要監察院?」

「不需要,」諸葛梁堅定地說,「因為監察院還是可以被人操縱。而自利,是無法□□縱的力量。」

他說完,整個辦公室靜得只聽得見窗外風聲在簾布邊輕輕摩擦。順子微微靠在椅背上,神情沉思。

陽光正好斜斜地灑在書桌邊緣,光線穿過空氣中的細微塵埃,像一條無形的河流,緩緩地流動。順子的指尖輕輕敲著桌面,似乎在衡量什麼,又像是在把話題往另一個方向帶。

「我想到一個問題,」她終於開口,「原來的課本裡,沒有什麼像樣的童話故事,是不是應該加一些?」

這句話讓諸葛梁一瞬間停頓。

他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我都沒想到這個……不過也對,格林、安徒生他們都是文藝復興之後的人,大乾國的文明停留在中世紀,還是反文藝復興的,怎麼可能引進這些?不過順子提出來了,我必須要應對,不能讓她看出我沒想到。

他沉著臉色,裝作早有準備的樣子。

「其實之前我們引進的《愚蠢的男人搬走山嶽》,就有一些童話故事的影子了,」他語氣平穩,「我只是在思考,現在流行的童話故事,尤其是歐洲系,善惡二元對立太嚴重。應該要改一改,至少應該像《愚蠢的男人搬走山嶽》那樣——成功但愚蠢,愚蠢卻執著。」

順子歪著頭,若有所思:「好像……幼童的教育,本來就應該是善惡分明的吧?他們還小,不懂太複雜的事。」

諸葛梁緩緩地笑了笑。那笑容沒有溫度,反而像某種冷靜的警醒。

「我以前也這樣認為,」他說,「但現在想一想,這其實是一個陰謀。」

「陰謀?」順子眉頭微蹙。

「是啊。」諸葛梁雙手交疊在桌面上,語氣淡然卻堅定,「善惡二元對立,會培養出極端分子。就像團結國的『多平容運動』。他們認為『多元、平等、包容就是正確的,是善的;反對的就是錯的,是惡的』。這種思維讓他們可以為了所謂的『正義』去做一些極端的事。而更糟的是,這些人的極端行為,最後受害的,往往是他們本來想要保護的那些群體——跨性別者、少數族裔、移民、貧民……」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整理語氣:「如果從幼童時期開始,就讓他們明白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充滿灰階,那他們長大後,才可能理性地思考,不會成為狂熱的信徒。」

順子靜靜地聽著,心裡有些波動——作為沒做下半身手術的是跨性別女人,但那種對身份被標籤、被政治化的感覺,她太清楚了。這些年團結國和歐洲的多平容運動,確實有點過火。諸葛梁說的話……似乎沒錯。

她嘴上說的只是:「確實有道理。那你打算怎麼改?」

諸葛梁心裡卻一緊——我怎麼知道?我這才剛想到!隨便編一個吧。

他裝出胸有成竹的樣子,語速放慢:「格林的《白雪公主》可以改成這樣——國王為了讓白雪公主繼承王位,決定把她過繼給王后,也就是她的繼母,讓她成為王后在法律上的『嫡長孩』。這樣一來,王后和國王之後所生的孩子,就不能繼承王位。」

順子聽到這裡,眼神漸漸亮了起來。

「繼續說。」

諸葛梁心裡暗笑:有戲。

他繼續道:「王后因此心生怨恨,暗中與國王的弟弟勾結,設計害死國王,奪取政權。白雪公主逃入森林,不是因為虛無的『嫉妒美貌』,而是因為王后害死她的父親,奪走她的王位。後來,她找到七個矮人——其實是七個因戰亂失去家園的工匠,他們幫助她重建軍隊、奪回王位。最後,她並沒有嫁給王子,而是成為白雪女王。」

順子的嘴角浮出笑意:「你把白雪公主改成一個復仇者?」

「是的。」諸葛梁微微搖頭,「故事的結尾,我們加上一句——『高層鬥爭殘酷無情,底層民眾應當避免捲入其間』。這樣既保留了傳統的道德感,又可以減少底層民眾想要成為貴族的想法。」

順子輕聲笑了笑:「這倒是很有趣。」

諸葛梁趁勢道:「具體的改編還是應該讓梅克斯特去做。不過這事太複雜,萬一處理不好,容易引發騷亂。有時間的時候,我會先寫個範本讓他們參考。反正這也不是急著要完成的項目。」

說到這裡,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目光望向窗外。

午後的風掀起窗簾,陽光在辦公室裡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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