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灯火通明。
郑延年的独立居所和官方建筑之间，由一道厚重的金属大门隔开，穿过这道大门，还要经过一段走廊，再走过一扇半开着的普通大门。
通风管道的出口，就开在这扇普通大门旁边。
半截被捏爆的触手躺在打翻的燃油中，在重新燃起的蓝光下失去了活性。
它的大部分躯体，主动断开了这些血肉，飞速逃向通道的尽头。
这里很安静，之前回荡在周围的打斗声也消失了。不知道是隔音太好，还是这里的感染源觉察出不对，撤走了全部的主力。
“所长？”张进捂着胸口，眼眶依然红肿，尚未完全从刚才的变故中恢复。
他的声音回荡在通道中，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这里平时有多少人？”短发女子擦拭着身上沾染的燃油，问。
“只有所长、黄医生和五个护士，还有三个干杂活的。”张进回答道，“我们很少进来，哪怕是副所长也要通报后才能来。他们平时一直待在这里，只有打杂的会每半个月换一次班。”
那就是十个人。
这里并没有外人入侵过的痕迹，不知道感染源是一直待在里面，还是在吸食了官方建筑内其他人的血肉后，又回到了这里。
考虑到触手的延展性，这两者好像也并不冲突。
江隐握紧了提灯，将它的光芒调大了一圈。
触手在未被切断的状态时，并不会立刻在提灯下失去活性，但也很厌恶它的光芒。
驱散邪晦……如果效果能更强一些就好了。
警卫队员一瘸一拐地走到她的身边。
他手里握着生命之水的瓶子，只喝了一小半，身体正在急速恢复着。
剩下的那些，被他像保命符一样握在手中，生怕喝多了浪费。
江隐的手指拂过已不再有什么光华的吊坠上。
祝芸所送的吊坠救了她几次，如今护盾值几乎消耗殆尽，她也没时间补上。
好在触手的攻击力，从之前几次袭击来看，并不算高。
或许，是她这边的战斗力大大增强了。
江隐望向短发女子，她擦拭完身上的燃油，又翻过毛巾，擦了擦匕首的刀刃。
“走吧。”她说。
建筑内非常安静，除了他们一行人的走动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里面好像什么人都没有，怪物也彻底消失了。
和新建研究所被秦君怡控制后的模样有些像。
“它是不是躲在了什么地方？”江隐问，“就像秦君怡当时一样。”
短发女子摇了摇头。
“它的本体在这里，就算逃，也没那么容易的。”
她推开一扇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短发女子轻轻地啧了一声。
“这种东西最烦人的地方，就在于它可以缩得很小，延展性又很好。”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人总是高估自己的体积。”
“这么多血肉，即使缩成一团，也能一眼看见吧。”江隐说。
“它可以躲在一些缝隙里，甚至游走出去。”
短发女子按住太阳穴，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她摇摇头，露出烦躁的表情。
“可以问问秦君怡吗？”江隐问。
“她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随意入侵另一个感染源的根据地。”短发女子笑了笑，“更何况在这里，你要怎么和她联系？”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也在搜寻这个感染源。”
“能不能提前搜到，就看她的预言能力强不强了。”
张进在一旁有些站不住了。
“我们先去所长的房间吧。”他说，“这些地方也搜不到什么东西。”
“也不是只有你的所长，才能成为感染源吧。”短发女子瞥了他一眼。
张进的脸上浮现出怒色，逐渐又变得灰白。
哪怕是他，在看见了这里的情况后，也很难相信所长还活着。
副所长死了，秦君怡变成怪物，如果所长也死了，南部3号避难所就算真的废了。
他看了眼继续前进的短发女子，心往下更沉了一些。
现在的情况，哪怕所长还活着，南部3号避难所也肯定要被清算了吧。
他想起那差点刺入自己血肉的尖刺，痛苦地闭了闭眼。
“这就是郑延年的房间吗？”短发女子望着又一重需要验证的大门，皱眉问道。
张进点了点头。
大门紧锁着，地板上闪烁着水痕，告诉他们，这里不久前有触手滑过。
看见这一抹水痕，张进的心跌到了谷底。
他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强烈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江隐也感到背部发凉。
她仍然饥饿，但不再是因为怪物的同化。
感染源现在，很害怕？
短发女子将手覆盖在大门上，旋即又收回来。
“打不开。”她说。
看来他们所寻找的感染源，就在这扇大门之后了。
它似乎知道自己不是短发女子的对手，两次偷袭后，选择了龟缩战术。
大门是金属材质，很坚固，难以靠蛮力破开。
到最后，居然还是这种物理隔离最管用。
江隐有种荒谬感。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难道要被一扇门困住？
感染源就躲在这扇门背后，只要破开它，就能将其彻底除掉。
不过，如果它一直躲在后面，其实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毕竟，被触手吸收的人没办法像秦君怡的傀儡一样复活，它哪怕在原本的世界线中，也一直躲在这栋建筑里，为了它，浪费时间，又有什么含义呢？
这个说法，短发女子先前就提起过，如今又出现在江隐的脑中。
在她生活的六年内，南部3号避难所一直未再掀起什么风浪。
秦君怡的预言中，这栋建筑里的感染源也是安分的。
或许，任务还没有结束，只是因为她还没治疗好剩下的感染者，或者秦君怡那边尚未解决问题。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张进替他们喊出了心中的话。
他身上还沾着血污，神情却很激动。
“既然进不去，就把他关在这里好了，如果激怒了他，也不是好事吧？”
警卫队员也发出了声音。
“我们也可以先出去，叫一些帮手回来，到时候再对付这扇门。”
短发女子默默注视着他们。
“你呢？你怎么看？”她歪了歪头，问江隐。
江隐深吸了一口气。
舌尖萦绕着腥味，和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你的压缩空间容器里，有炸药吗？”她问。
短发女子勾起嘴角。
“直接爆破吗？倒是个好主意。”
张进吃了一惊。
“这里是地下建筑，爆破可能有危险。还是让专业人士来吧。”
短发女子望向他，用手摸了摸下巴。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她笑了笑，“不如，我们就等这一批的致幻菇成熟了，用时空之门进去吧。”
房间里传来了触手移动的声音。
张进没听懂她的话，“什么？”
江隐却脸色微变。
她终于意识到这里少了些什么。
作为致幻菇最初的泄露地，这里居然没有一朵致幻菇的子实体！
哪怕在新建研究所，秦君怡没有扩大傀儡的感染程度，那些尸体上可是长满了致幻菇。
而这里，无论是触手，还是干尸，都没有致幻菇。
她几乎要忘记这次任务最初的目标了。
无论这里的感染源变成了什么样子，它的力量源泉，都与致幻菇脱不了干系。
短发女子似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这种蘑菇，我曾经也见过。”她说。
“它本身只是一种普通的毒蘑菇，真正可怕的，是人的意志。”
她举起手，指尖捏着一株色彩斑斓的蘑菇。
“它刺激人的神经，使人产生幻觉……一些人将其称之为预言。”
“人的意志中有能量，是它让时空波动，产生了沟通两个世界的裂缝。”
“预言，是时间的漏洞，时空之门，则是空间的漏洞。”
“这也是为什么，用人做实验素材的效果，远远好于动物。”
她目光冰冷，注视着不断冒冷汗的张进。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南部3号避难所完蛋了，所长完蛋了，自己也完蛋了。
不，不，还有一线生机。
她还没有打开这扇门，不是吗？
张进眼眶通红，拔出腰间的手枪，冲着短发女子连开数枪！
短发女子神色淡然，她似乎预判到了张进的动作，提前一步侧开了身体。
子弹打在金属大门上，留下几个凹痕。
“感染者就是容易被操控啊。”她感叹道，歪头看了看张进。“你应该也是在这里被感染的吧？”
江隐心中迷惑的那个点，突然拨云见日。
为什么这栋建筑里的感染源，没有向外扩张。
因为它已经拥有了整个南部3号避难所。
无论是在原本的世界线，还是在现在，一切感染的源头，都是这里。
秦君怡以为自己是南部3号避难所最大的感染源，其实她大错特错了。
真正的源头，一直潜伏在这里，慢慢消化着它的猎物。
张进喘着粗气，不敢置信地看着短发女子躲过了他所有的枪击。
尽管之前看过她战斗，但张进对短发女子的认知，仍然停留在“身手很好”这个简单的评价上。
接着，更令他不敢相信的画面出现了。
江隐也瞪大了眼睛。
短发女子抬起手，将那枚致幻菇凑到嘴边，吃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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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真正的感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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