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春生（叁）
虞烛：......
她千辛万苦积攒的重新待在这个地球的勇气，被这一嗓子全给毁了。
她生无可恋地循声望过去，想看看是哪位哥。
嗯......
怎么说呢......
高品位版Tony小哥。
这是虞烛尽可能厚道地描述这个人。
实际上他骚包的像动物园上午十点迎接新的一天的绿孔雀。
啫喱抓的发型，闪亮的大logo，熠熠泛光的金属项链。
虞烛送货的这家饭店是北京有名的米其林餐厅。
人均上千，包房还有低消。随随便便吃一顿饭，三四千就花出去了。
时不时地，便有八卦新闻爆出哪个当红花旦或者哪个新锐小生来这里就餐。
平常来的人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有说道。
不过这里是北京。没有最有钱，只有更有钱。就算有钱到金砖铺路，也比不过有背景。
所以每个人都很低调。
虞烛刚才十分担心被自己抓了壮丁的男生是跟他父母一起来吃饭的。她知道能到这里来消遣的人，不会把心思用来刁难她。但是把人家宝贝儿子当劳力差使，只是解释一下，就够她受的了。
现在一看，多半是朋友聚餐。
想到这里，虞烛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头泛起浓烈的羡慕。
他们是同龄人。
她来送货，他来吃饭。
唉。
她要努力学习，考入好大学，找份好工作。
带妈妈来这里吃一顿。
绿孔雀看了虞烛一眼。
虞烛懂了。
绿孔雀和男生有话要说。
她退了几步，跟俩人拉开一定的距离。
夏风拂面，裹着俩人的交谈。
“......这个模样呐，那是得做好人好事......”
“......哈哈，随手的事儿，小女孩而已......”
“......成吧兄弟，那我先回去了......”
虞烛挑挑眉。
她拿出手机，低头。
先看一眼时间，20点42分。
再看一眼微信，二十三条未读消息。
有三条是颜薇。
有五条是随沅聆。
其余的，不重要。
虞烛把那些不重要的人，一键开启免打扰，左划，删除聊天框。
她点开颜薇的语音，放在耳边听。
【现在天彻底黑了】
【坐三蹦子里注意点儿安全】
【你到哪儿了？发个定位】
虞烛把定位发给她，哐哐哐敲键盘：【我还在饭店这里，刚才一到饭店门口，三蹦子就撤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颜薇的电话打过来。
颜薇：“他跑了？！这人可真行”
虞烛抬眼扫了一下不远处聊天的男生和绿孔雀，转个身，背对着他们，压低声音说：“没事儿，妈，我待会儿坐地铁回去”
颜薇：“也行，上了地铁给我发消息”
“嗯，好”虞烛说完，等了几秒，颜薇挂掉电话。
她转过身。
绿孔雀已经走向远处的一辆车。
一个中年人站在后排车门旁，等到绿孔雀逐渐走近，拉开车门，躬身，请他上车。
虞烛内心“啧啧”了一下。
花枝招展的少爷啊。
“你是不是该回家了？”男生向虞烛走来。
虞烛把目光转移到男生身上。
她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作为一个有点小理亏的人，不太适合先提出来“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虞烛点头：“昂，有点晚了”，她挥挥手机，“我妈催我了”
男生问：“打算怎么回去？”
这种话就有一点冒犯了。
虞烛搓了搓手指。按照人际交往潜规则，这个时候他不应该顺势说再见吗？
虞烛：“我打算坐地铁”
男生：“走吧，我送你到地铁门口。这么晚女生一个人不安全”
虞烛眨眨眼睛。为自己刚才的内心吐槽，愧疚了半秒。
错怪他了。
地铁站很近。走了五分钟，俩人到了。
手机嗡嗡嗡，震得手心发麻。
虞烛低头看了一眼，不是颜薇，是一个陌生人要加她好友。加了好几次，在好友申请框里写小作文轰炸她。
她蹙了一下眉头。锁屏，把手机放下。
男生停下脚步，低头看她，说：“家里人着急了？”
虞烛往上走两个台阶。意识到男生停下了，她也停下。
她说：“有人不认识的人加我”
男生挑挑眉：“这样啊”
虞烛眨眨眼睛。
男生站在台阶下。
虞烛站在台阶上。
她可以平视他了。
男生朝着她身后仰一仰下巴，说：“地铁站到了”
“虞烛，我叫虞烛”虞烛说。
男生顿了一下，嘴角勾起，扬起笑容。
坚冰融化。
他说：“我是舟明，木船舟，日月明”
“......请各位乘客注意脚下......”虞烛踏上扶梯。
她回头，舟明站在原地，注视着她。见她回头，朝她挥了挥手。
地铁的冷光从身后蔓延，映在他的脸上。如此亮，又如此冷。
愿意随手帮忙，举动张弛有度。
虞烛想，这是一个有礼貌有修养但是很冰的男人。
茫茫人海，有趣的一次相遇。
扶梯带着虞烛进入地下。
她的身影消失了。
舟明站在原地片刻，确认虞烛已经走远。他掏出手机，划了几下屏幕，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舟少爷”
“闫叔，帮我查一下今天给厢荣记送货的女生”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几秒：“晚上给您发过去”
虞烛坐在车厢里，将一卡通揣进兜里。现在可以两块钱跑全城，过一段时间，地铁要涨价喽。
她为了将来的涨价，先叹了一口气。
【坐上地铁】虞烛跟颜薇汇报。
过了两站，颜薇回复：【OK】
划进随沅聆的聊天框。
铃铛：【水煮鱼水煮鱼】
铃铛：【呼叫水煮鱼】
铃铛：【语音】
铃铛：【语音】
铃铛：【语音】
虞烛现在看见“水煮鱼”三个字已经非常自然，非常淡定，非常认领了。
她像所有女生一样，有四个人格。
对待大多数不熟悉的人，是与人为善的正常人格。对待傻B脑缠神经病，是暴躁狂锤人格。对待家长老师甲方，是气势温和的乖巧人格。
对待从小长大知根知底的随沅聆，虞烛是话痨疯癫人格。相对应的，随沅聆在她这里也是实力相当的闹腾。
这个水煮鱼的绰号，便是随沅聆大文豪给她取的。
依稀记得，是在儿时初遇的那一年。大文豪仅花费半分钟，就从知道虞烛这俩字怎么念光速进展到联想到水煮鱼。
于是乎，从那天起，虞烛在随沅聆这里就变成了水煮鱼。
虞烛点开随沅聆的语音。
【你知道吗】
【林玵现在拽得都要上天了】
【我刚才跟她打招呼，她假装没看见我】
虞烛无奈地语音回复她：【可能她只是忙吧】
随沅聆秒回语音：【呵呵，不就是去西城上学了，她狂什么啊】
虞烛安抚她：【淡定淡定】
随沅聆从小就跟林玵不对付，这种不对付在虞烛看起来很诡异。
林玵跟她们不一样。林玵家里管的特别严厉，总是能听见她家里在骂她。考得稍微差一点，回家稍微晚一点，在她家里就像犯了天条一样。
林玵整个人特别阴郁，总是闷闷的。
随沅聆没事就去薅她。一听到林玵被罚了，就翻出零花钱买小零食买小玩具逗林玵开心。
但是随沅聆只允许林玵跟她一个人玩。
林玵跟其他人关系稍微近一点，随沅聆就是一个阴阳怪气加跳脚破防。
林玵自从去了十四中，一周回一次家，渐渐地，跟她们关系远了点。随沅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每周都要跟虞烛说一次林玵的坏话。
虞烛其实觉得随沅聆有点变态。
但是她又不好说什么。
随沅聆继续变态：【人家城里人，不一样了】
嗡嗡嗡。
微信又开始震动，好友申请又开始噔噔噔往外冒红点。
虞烛：？？？
到底是谁！？
虞烛进入切换暴躁人格的预热期。
她点开好友申请。
一个昵称是凌晨四点头像是海贼王的人正在坚持不懈地加她。
虞烛截屏，发给随沅聆：【这人加我一晚上了，神经病吧他】
随沅聆暂停变态：【我打探一下这是谁】
哐当哐当，地铁车厢连接处晃荡着。车厢内人很好，闲得很冷清。
空调的冷气钻入鼻腔。
虞烛面无表情地通过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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