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春生（贰）
虞烛难得地怔一怔。
她在原地宕机了三秒，眨眨眼睛，跟上去。
饭店的规模很大，规矩更是很多。后厨们进入大堂，再想往里走，只能走右侧的员工通道，得绕一大圈才能绕进厨房。不可以直愣愣地从正厅穿过去。
嘭，员工通道的门关上。
大堂的声音隔绝在外。
滋啦，滋啦。轱辘摩擦瓷砖，它艰难地滚动着。
行动滞涩，声响难听。
转个弯。
后厨的门出现眼前。吵嚷声越过大门，漫延楼道。
虞烛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小跑了几步，跑到他前面，很有眼色地把后厨的门拉开。
嘈杂忽地涌入耳畔。
虞烛将门拉到最大，站到一侧。等着男生走进去。
男生动作顿了顿，说：“辛苦了”
虞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一笑：“该是我谢谢你”
他拉着推车经过她，停下，歪头看她，眼尾隐隐上扬，似笑非笑的：“你确实得谢谢我”
虞烛愣了一下。
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他的话。
虞烛感觉有些奇怪。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他说出来怎么别有深意。
男生转过头，走进后厨。
虞烛为后面拿最后三个箱子的俩人抵住门，等他俩也进后厨，松开手，踏进后厨。
喧嚣，纷杂，乱中有序。每个人都在动，每个人都在喊。
感官过载。
虞烛缓了一会儿，才适应这个环境。她左顾右盼，想要在一群黑衣服里找到拉着自己的小推车的黑衣服。
在这里。
虞烛一眼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那人的身影。
他很好认的。
个子高，偏瘦。锐利，冷峻，冒着寒气。
不过一开口讲话，却很有礼貌和风度。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虞烛追上去。
“我看他们都放在这儿”男生把车停在一个角落，角落里堆着的箱子像山一样，“你扶着车子，我把它们搬下来”
虞烛：“好嘞”
男生虽然说他自己搬，虞烛没有那么不懂人情世故。
还剩最后一箱的时候，她松开拉杆，弯腰，抢先一步将箱子搬下来，说：“我来我来”
男生轻笑了一下。
咔嗒，小推车折叠起来。男生递给虞烛。
虞烛接过折叠推车，朝男生一点头：“那我先去签字了”
男生“嗯”了一声，说：“去吧”
他似是有事。
说完这句话，便掏出手机，靠着墙，低头，单手打字。
咚，咚。
俩后厨将最后的三箱放在角落。
虞烛拎着推车，重新挤进人群。躲闪传菜，避开热锅。她挨个问小组长人在哪里。
在几个人接力告诉她方向后，虞烛锁定了小组长的身形。
“你在这儿呢”小组长也看到了她，费力地从人群里挤过来。
他举着采购表，看着虞烛，大声说：“你去哪了，找你找半天没找到”
话里带着焦躁。
虞烛向小组长解释道：“这儿有五箱，我想着一起拉进来，省点事”
虞烛为人处世，一向是先让人三分。
好人会见好就收，恶人会蹬鼻子上脸。
这样好人就有好人的对待方式，恶人就有恶人的磋磨手段。
小组长就是个好人。
他听到虞烛的话，脸色好看许多，语气缓和：“让他们搬就行，你一个小姑娘负责点货，不用管这些”
转身，右手扬了扬，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小组长在厨房里左拐右拐。
虞烛拎着小推车，跟着他左拐右拐。
拐了得有三分钟，终于停在一间超小型办公室的门前。
“进来签个字拿钱吧”小组长说。
一千一百七十块钱。咻，从饭店的银行卡飞到颜薇的银行卡里。
小组长把电脑屏幕转过来，让虞烛看：“钱到账了”
嗡嗡嗡，手机振动。
颜薇给她发消息【钱已收到】
虞烛：“好嘞哥”
打印机嗡嗡作响，今天的货款单打印出来。哐，小组长用力在货款单上盖了一个红戳。
钱款确认无误，交易成功完成。
小组长把虞烛送到厨房门口。
正要说一些客气话，他一转头，看见门口有个后厨靠着墙，沉浸在玩手机中不可自拔。他的火气嗖地窜起来，训他：“靠墙那个，你眼睛里没活儿啊？”
周遭的几个厨师小工唰地噤声。
齐刷刷看过来，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后厨局部降温，小范围雷阵雨。
虞烛把货款单折上三折，叠成小方块，塞进兜里。
她看向大家的目光汇聚之处。
是那个男生。
男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舞台中央，他仍是手指翻飞地敲着屏幕。
虞烛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紧张。
小组长一看有人挑衅他的权威，面子挂不住，往前走两步。
准备大展身手，让众人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男生抬头。
他环顾四周，挑挑眉，神态自若。对于这么多人看着他，一点也没有不自在。
小组长却愣住。
他疑惑地问：“您是......？”，他顿了顿，“您是我们饭店的人吗？”
虞烛僵住，她瞪大眼睛。
什么？
什么意思？
男生的眼尾上扬，笑盈盈的。他收起手机，视线越过所有人，钉在虞烛身上：“不是啊，我是路过不小心被抓的壮丁”
虞烛的脸颊唰地泛起红晕。
他......
他不是后厨......
虞烛这一刻真的很想刨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明天就离开地球，离开太阳系。
这个世界容不下她。
小组长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笑着起开了两瓶北冰洋，给搞了个乌龙的虞烛和男生一人一瓶。再把俩人送出后厨。
饭店门口。
虞烛脸红的像番茄，慌张地又向男生道歉又向男生道谢。
壮丁笑得眼睛弯弯的，好半天，才说一句话：“举手之劳”，他举了一下北冰洋，“也是有报酬的，不算白忙活”
虞烛：......别说了哥，越说我越不想待在地球了。
华灯影彩。
晚风轻轻拂过，发丝随风轻飘。
虞烛和男生站在饭店旋转门的旁边。
她吸溜着吸管。橙色冰汽水顺着吸管，滑进嘴里。
凉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她又知道她应该说点什么。
抱歉和谢谢都说过了。
沉默，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男生打破安静。
虞烛张开嘴，刚想回答。
“呦，舟少，做好人好事回来啦？”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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