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尘脸上一红,小声道:“现在与我们有一段交情的,不是前辈的本体,而是前辈的这缕意识嘛。”
邢梦芷笑道:“原来如此。”
秦雪尘又问道:“若前辈意识回归本体,会有主客体的争执吗?”
邢梦芷道:“一般来说是融合记忆,不过,若是诞生出独立人格,那与本体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秦雪尘又是一惊,眼露担忧,钟颢若有所思。
姜桓这时走出,向邢梦芷道:“道友,你这道意识有不稳迹象,我这里有一道凝神符箓,或可稍起作用。”
邢梦芷接过道:“区区一道意识,本没有打算回归本体。既然道友有心,我就收下了。来日若有缘,我本体未死,将来还有再见之期。”
语罢,她那飘忽不定的身躯化作一股旋风,神识波动自旋风中传出:“这枚宝镜我带不走,便赠予你们,前路多艰,人心叵测,好自珍重。”
最后一句,如发自肺腑,显是她本身对过往的感慨。
旋风逐渐减弱,化作微风,轻轻拂过三人衣角,了无痕迹。
只有那枚金镜,飘落在姜桓手中。
“她去哪里了?”秦雪尘四下张望,奇道。
“大约是回归本体了,”姜桓道,“意识与肉身不同,即使分隔两地,要回归,无非是一个念头的事。”
秦雪尘道:“你说得很轻松,但我想,肯定不止于此。”眼神中明明白白“你糊弄我”。
姜桓无奈道:“好吧,总要经过一定步骤,建立起精神联系。分割意识,需要神游境以上修为才能做到,如今你们还用不上。”
他看向手中金镜。邢梦芷在其中留言告知他们,地宫中的黑色石门后,是她闭死关之地,其中有种种禁制,他们最好不要擅入,有死无葬身之地的风险。
青色石门后原本驯养着她的一只契约妖,在她闭死关之前,已经将其放走,如今什么都没有,没必要在地宫中逗留。
姜桓看过留言,不再探究,问另外二人道:“这宝镜算是一件灵宝,除防身外,还有少许镇压气运的功效,你们两个谁要?”
钟颢费解:“镇压气运,是什么意思?”
“可以理解为积累福缘,少受劫难。”
秦雪尘道:“给钟颢,他实力弱。”
钟颢不甘示弱:“给雪尘,他心性弱。”
秦雪尘道:“你脾气坏,多半要经常挨打。”
钟颢回敬:“你心肠坏,多半要遭人记恨。”
“他心眼小,以后仇家一定不少。”
“他嘴巴毒,以后得罪的人一定很多。”
姜桓想了想,最终将镜子抛给钟颢,心中寻思,本尊之事,不久就能解决,到时便可回归本体,不必计较一个后天灵宝。
钟颢接过宝镜,甚是郁闷。感觉,没有很开心,反而有点憋屈,像跟人打架打到一半,被第三人一巴掌呼了出去……
此刻他们人生地不熟,并不知晓,他们所在的浮珠群岛,究竟是怎么样的修行荒漠,
长明教教主与其拥趸、教众,和散修,是三个世界的人。当散修们辛辛苦苦,求一个立锥之地时;当教众们汲汲营营,寻一个上升空间时,教主等人,正在大肆挥霍享乐。
美酒佳肴,轻歌曼舞,无度享乐本来是修行大忌。可是在浮珠群岛,这些位于顶层的修士们,每日之中想的,不是如何提升修为,而是怎么从底下修士手中,抽取他们本就稀少的油水;是怎么找更多的乐子,攀登更高的位子,以满足自己的感官**。
追求毫无价值的仪式、森严等级与身外之物,这就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宾主尽欢,众人喝酒喝得酒酣耳热之际,刺目的白光射穿奢华的宫殿穹顶,砸得下方宾客哇哇大叫。
两个碧衣男子一脸倨傲,立于破损宫殿上方,俯视众人。
长明教主也是个金丹修士,生平何曾受人如此挑衅,暴怒道:“你们是谁?好肥的胆子,敢闯我长明——”
“啪!”一声脆响,他的左脸颊忽然被什么掴了一掌,高高肿起清晰的巴掌印,教主舌头出血,生生把个“教”字念成了“嗷——”
“贱人好狗胆嗷——”
又一声巴掌脆响,教主的脸颊重又变得左右对称。
其中一名碧衣人取出一块锦帕,小心细致地擦着手,另一人则傲然道:“废话说完,轮到我说。”
他刷地展开手里一张卷轴,向下方众人展示。
卷轴上,只画着一个小孩子,一个约莫**岁仙童一般的孩子。
“记住此人长相。他叫做秦雪尘,追魂珠引路,显示他就在你们岛上。现在,发动你们的势力,找出他,杀了他,我会给予你们这群废物一辈子想象不到的好处。”
他轻蔑地扫视一圈萤烛宫这个极尽奢华的安乐窝。
“相反,如果你们敢不尽心力,甚至窝藏此人,休怪我要你们这群猪猡生不如死。”
群岛骚乱,一夜之间,所有修士都知道,岛外来了两个出身高贵的前辈高手,要追杀一个孩童,谁为他们办成这件事,往后前途无量。
这等彻底改变人生的机会,怎么可能不让每一个修士激动至疯狂,一夜之间,群岛每一块土地都被翻遍,已有人向荒无人烟的萝心岛奔赴而来,碰碰运气。
而这时,还不知死亡阴影压迫而来的秦雪尘,正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原先他们在议论,先前在那幻幽镜中见到的大城,与其中修士的行径为人,好预先做个心理准备。
又顺势说到后面进入的那个修士门派,说到那场大战参与的两人,邢梦芷与聂屿。
钟颢正在试图炼化掌握幻幽镜,以他如今实力,炼化个百八十年,也无法调度运用此灵宝十分之一威能。灵宝一般而言,需神游以上修为才能完全掌握。
谈及此事,他不禁疑问道:“不知那位邢前辈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会将这段记忆抛在宝镜之中。”
秦雪尘道:“我看她那时杀了对手,似乎很是感伤,难道那人竟然是她朋友?有什么事,需要你死我活的呢?”
姜桓道:“人心叵测,至交好友,未必不是你的催命人。只是,她将这段回忆抽出,未必然就是不愿面对,或许是另有想法。
思索一番,他又道:“依我听到的几句对白,那被杀的男子,似乎有意炼成‘伪心魔’。”
“伪心魔?”
心魔是什么,秦雪尘他们二人还未接触,已有所了解,是修道人内心的欲念魔障,伪心魔又是什么?
“伪心魔,是投机取巧的产物。”姜桓看上去十分不以为然,正打算继续解释,忽然神色一动,奇道,“有人向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了,人数还不少。”
钟颢神识之内,毫无反应,起身张望,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没有半个人影。但他对姜桓十分信服,料想只是自己实力不足。
他纳闷:“这荒郊野岭的,除了沙子就是水,不知道他们过来做什么,难道是要出海?”
“这岛外海域十分狂暴,船只驶入其中,基本只是被撕碎的下场。”姜桓对这个猜测并不认可。
秦雪尘道:“这种地方,大约也不适合办什么活动庆典,还是避让他们一些。”
他虽然性喜热闹,可来人善恶未分明,他还是不愿直接打交道。
三人便折向其它方向,打算与来人错开。
可来人越聚越多,几乎每个方向都有人。三人索性也不刻意回避,找了个人少的方向,迎了上去。
对面来的,是个已显出几分老态的中老年修士,他一见三人,又仔细瞅了瞅他们的面貌,尤其是秦雪尘,顿时面露狂喜:“找到了,我找到了!贼老天,是我找到的!哈哈哈哈哈,是我,是我!”
他这癫狂的态度,让三人吃了一惊,惊愕未过,姜桓面色一沉:“不好,他们为我们来的,走。”
脚下白云,就要绕过癫狂男子,向远方飞去。
“不要跑!”癫狂男子大惊,一面追逐三人,一面抬手放出一朵烟花。烟花光芒奇异,呼吸之间接连变化十数种色彩,笔直冲向天际,令人怀疑,或许整个浮珠群岛,都能看到这朵烟花。
烟花升空后,无数人群,从四面八方而来,虽然还未赶到,却已是将这三个孩子包围在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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