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马车加速了无数倍,被秦雪尘拉着的宋和,感觉自己正漫步虚空,身体两侧是扭曲的黑暗。
等到一切恢复正常,阳光朗照,他已经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宋和惊叹:“好厉害,这就是传说中合道真君才能使用的‘小瞬移术’吧,秦师兄,我们现在去哪里?星际传送阵吗?”
沧澜星与晨界星之间,相隔遥远星空,在宋和看来,他们肯定是要乘坐星际传送阵的。
灵天之境与别的宇宙并无不同,无边无垠的虚空中,悬浮着无数星辰,彼此之间,相隔都十分遥远。
即使是修仙者中最为强大的合道真君,也休想活着从一颗星辰跨越虚空,到达另一颗星辰,中途不是法力枯竭而亡,就是因宇宙中有害辐射或种种险地而陨落。
能在宇宙中自由来去的,唯有仙人。
只有以仙人那强大的神识,才能够在茫茫宇宙中定位另一颗星球,施展“星际大挪移”,瞬间来去。
若他们乐意,也可遨游虚空,欣赏宇宙中种种神奇瑰丽。
正因如此,仙人第一境界才叫做“飞仙”或“天仙”。
星际传送阵,最初就是由仙人布置的。因为有传送阵,凡人与修士的足迹,才能够在宇宙中扩散。
秦雪尘道:“坐星际传送阵,至少需要三四天功夫,还要办理泰炎仙域的入境许可,你不嫌耽误时间?”
宋和一呆:“话虽如此,可不坐传送阵,我们该怎么去呢?”
秦雪尘道:“你不妨将神识放开,看看我们现在,还在不在沧澜星。”
宋和疑惑发散神识,片刻后惊愕万分:“秦师兄,你,你方才用的不是小瞬移术,竟然是星际大挪移术!可,那不是仙人才会使用的仙法吗?难道说,你已经,已经是,仙人?”
“我并未成仙,能使用大挪移术,依靠的是外力。”秦雪尘一边展开星图,一边随口说道。
他这星图,外表与普通玉简无异,若以神识扫视,才能发觉内中空间深不可测,无数星辰光辉闪耀,为主人指引方向。
虚空中没有坐标,前后左右上下东西南北,一切方向都不存在,辨认方位,全靠主人比对现实与星图,进行校正。
所以,有许多仙人会得星空路痴症,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常见非常正常的症状。
头一次出远门的秦雪尘发现,他可能……
不,绝无此事。
弹琴可以难听,路痴绝无可能。
第十七次进行大挪移的宋和头晕眼花,堂堂金丹修士,竟然有呕吐的冲动,身体也在向他不断示警,毕竟使用大挪移术,不像乘坐星际传送阵有防护措施,对他的身体是极大的负担。
秦雪尘见此,体贴道:“你身体不适,我们暂且休息一下,稍后再出发。”
宋和归心似箭,连忙拒绝:“不必了,我还撑得住,我们早点……”
话还没有说完,秦雪尘已然松开他的手臂,自顾自走到一边。宋和身子一歪,头晕目眩之下险些一头栽倒。
原来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啊。宋和闭上嘴,静坐休息。
秦雪尘忽然叹了一声:“难怪,难怪我会觉得有几分熟悉,原来,这里是穹弧星。”
山风吹得他衣衫猎猎飞舞,连这风,都是如此陌生。
两百年,物是人非,旧人老去、亡故。他与钟颢在这两百年间见过几次面,知道他早已了却旧仇。旸国被邻国吞并,皇宫变为一座行宫,老皇帝早已暴毙,绑架他的王爷父子一死一疯,老国师死在小国师手里,后者又为钟颢所诛。
昔年流浪时遇到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村庄大多变了模样。修士之城,他唯一识得的李瑟未见踪迹,不知是离开了穹弧星,还是遇故身亡。
西芜洋彼岸,那个自己向往过猜测过却从未到过的地方,原来,真实面貌是那个样子的。
他的神识扫荡过整个星球,除了一些布置了重重禁制的所在,他不欲强窥以外,以一种全知的视角,注视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沧海虽未变成桑田,流动的已不是昔日之水。
但或许,一切都没怎么变,只是看海的人变了。
“秦师兄?”宋和小心翼翼招呼,他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
秦雪尘忽然眼前一亮,道:“我看见了一个熟人。”
宋和假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师兄的熟人,不知道是什么英杰人物。”
秦雪尘道:“他好像仍停留在筑基境界,已经老得快死了。”
宋和尴尬咳嗽一声:“师兄要与他见面,帮他一把吗?”
秦雪尘诧异:“修为无法突破,大限将至,也有办法帮?”
“……不能。只是我以为,他与师兄有些交情,或许师兄会想提携一把。”
“交情,”秦雪尘沉吟道,“我当时被恶灵纠缠,跑到那人观中求助,他们说我既是穷鬼,为何还会怕恶鬼,就把我赶了出去。这算交情吗?”
“……不算吧。”宋和想,为什么他不是个哑巴。
秦雪尘望着远方,叹道:“仍是这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两百年不改,倒也亲切,打个招呼吧。”
此刻那道观中的老观主,正在闭关寻求突破,以期在生命的最后二三十年里提升修为,延长寿命。
瓶颈纹丝不动,这次尝试依然以失败告终。
他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失望,就骇然发觉,内室中多出一个面目隐藏在阴影里的黑袍人。
“道友,好久不见。”
这个友好的招呼并没有换来同样友好的回应,老观主尖叫道:“狗贼看招!来人,来人啊!”一掌向黑袍人呼过去。
黑袍人仿佛是被打懵了,呆了一会儿,猛然撞破窗户,不知所踪。
“抓贼啊,抓贼啊!”
接下来一刻钟里,道观里展开轰轰烈烈的抓捕行动,大大小小修士道童全体出动,全力搜寻房梁顶、树梢上,凉亭里,湖水中……各个地方出没的黑袍人。
最终结局,以道观上下一心,黑袍人化为乌有而告终。
就在道观众人欢呼雀跃之际,秦雪尘拍拍手以资鼓励,转身对宋和道:“你休息得差不多了,上路吧。”
目睹全程的宋和陷入迷惑。很有趣吗?捉迷藏这游戏,他八岁以后就没再玩过。
“秦师兄,我们,离晨界星还有多远?”宋和强忍着胸口的烦闷恶心,询问道。
来往的行人,好奇看着这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青年,头顶烈日炎炎,他俩这穿戴整齐的,真不怕中暑啊。
一个穿着黑色贴身短袖的大汉,递过来一张传单:“兄弟,看你身子怪虚的,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免费的。”
“没兴趣,不办卡。”宋和熟练拒绝。
这才听秦雪尘含糊一句:“快了。”
宋和心道:他这句话,是不是省略了一个“我”,又省略了一个“死”?
秦雪尘忽然满脸喜色:“我就说我没有走错路,到了。”
宋和眼前一花,又一阵天旋地转,他死死按着胸口,四下张望,一时呆住。
远天那座空中楼阁,不正是宗族联盟的总部,正心楼吗?
秦雪尘没有诓他,他果然回到了晨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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