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位宋杳真人,甚是传奇。
他也曾当着无数民众的面呼风唤雨,召电引雷;也曾百里外取人首级,血淋淋地载着头颅,返回他手里。
当然,后者究竟是不是完全的真相,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徒弟尚且如此,何况师父?
男子受到一番惊吓,出了身冷汗,终于是醒了酒。
他低声道:“国师的弟子,怎么就不是神仙了。你没瞧见他踏云而来,又两百岁高龄仍青春常驻,不是仙家手段,又是什么?”
宋杳足下白云消散,双足踏上地面,先是冷冷瞥了悄悄议论他的两人一眼,那种目中无人的冷漠目光,令两人心头一寒,做声不得。
而后这道人手一招,背后长剑铿然出鞘,跳转到他手中。宋杳右手轻轻一递,三尺寒锋直指孩童咽喉,剑芒卷起的风,刮得孩童脸颊上的头发都向后飘去。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赏心悦目,倘若剑指对象,不是一个**岁的孩童的话。
宋杳这才森然开口道:“交出来。”
孩童抿起嘴唇,露出倔强之色:“强盗,才不给你。”
“再不交出来,我斩了你手臂。”
面对这威胁,孩童慢慢抬起左手,衣袖滑落,露出戴在他手腕上的一只剔透无暇的莹绿手镯。
手镯约莫是成年女子尺寸,戴在他手腕上自然要大上不少,却并不下滑,反而宝光流转,足以让人看出,它绝非凡俗之物。
宋杳视线顿时一直,再也无法从这手镯上移开,贪婪之意毕露。
孩童却猛然收回手,将手镯藏在衣袖下方,再不露出半分。
他得意洋洋道:“你追我追得这么紧,就是想要得到它吧,我偏不给你。”
宋杳这时回过神,发觉自己被个小小孩童奚落,登时恼羞成怒,握剑的手往前一送。
在围观两人惊呼声中,那孩子竟然敏捷地后仰翻滚,别人还没怎么看清,他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锋。
宋杳眼中杀机闪烁,收回长剑,左手竖在胸前,手指快速拈动。
倏尔,数道电光当头劈下,孩童与雷电擦身而过,一缕发丝被断做两截,悠悠飘落。
他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似的叫了声:“好险好险。”
这模样比起安心,更像挑衅。宋杳更怒,指甲划破手指,凌空虚划,眨眼之间,就在虚空之中书写了数十个血色字符。
字符连成道法,化作一道道熊熊燃烧的火柱,将孩童整个包围在其中。这下无论他怎么能蹦会跳,也要变成焦黑尸体一具了。
宋杳冷哼一声,目光移向一旁惊恐万状的两名男女。
他思忖:虽然这两个凡人泄密机会极小,也不可放过这个微小漏洞。
男子看到宋杳不善的眼光,暗道不好,一推少女:“你快跑。”
少女扯着他并不松手:“老爷,这样的人物,我们一介凡人,跑又能跑到哪里去,横竖难逃一死。”
宋杳道:“你倒看得明白,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个痛快。”剑尖一扬,就要向二人刺去。
脑后异风响动,有什么东西向他后脑砸来,还未触及到他身体,就被他护体真元力自动弹开,直接化作齑粉。
宋杳一怔,迅速转身,就见那那可恼的白衣孩童仍然安然无恙,连衣角都没被烧着。
他的身周,土地焦黑,地面被焚出大半人高的深沟,独他脚下一尺方圆一切如常,像汪洋中一座遗世的孤岛。
孩童手中抓着几枚石子,笑嘻嘻道:“旸国小国师被我一枚小小石子拿下,往后贵国可以添上这个传说。”
宋杳根本没注意他在胡说什么,此刻心里只有狂喜:“他的法宝居然还有护身奇效,他尚且能发挥出如此威能,若落到我手里,这宝贝该是何等神勇,对付老家伙绝对万无一失。”
念头一动,贪婪之心更是大炽,哪儿还在乎那两个凡人男女。
那对男女也不是草扎的死人,见状哪有不跑的,当下一边喊着:“多谢小仙童。”一边相携忙忙逃命而去。
孩童反而奇了:“这两人没怨我招来事端,反而谢我,也是稀奇。既然如此,再给他们表演个好玩的。”
那两人急急慌慌奔逃之际,忽觉自己的一条胳膊被人牢牢抓住,下一刻,他们眼前一片模糊,似有无数光景极速从身畔掠过,不禁耳鸣目眩,大生晕车之感。
待得感官恢复正常,两人眼前,早已不是宽阔的澜江,而是一片萧疏的树林。
二人惊骇互望,又辨认位置,才发现自己从旸国都城城南,瞬间来到城东,二者相距,至少数十里。
而那个神秘孩童,早就不见踪影。
少女试探喊了一声:“小仙童?”
林中寂然无声,没有任何应答。
少女似乎询问,又似乎自言自语:“转眼之间改天换地,这就是仙人的手段吗?”
男子摇头道:“我只听说仙家驾云骑鹤,御风而行,可一日千里。就是那位小国师,不也是乘云而来,现在,又被我们甩脱了吗?”
他们自然不知,孩童使用的这种法术,仿佛是一般合道真君方能使用的小瞬移术的再简化版本,或可称,没头苍蝇版。
而小瞬移术又改良自仙人才能使用的大挪移术。
说到此处,两人惊叹且惋惜,不知今日没能把握住机会,异日是否还有可能再遇仙缘?
就在两人感慨“小仙童”的不同凡响之时,他们口中的小仙童,正脸着地,摆出个大字型,整个人拍在布满稀碎沙石的山道中。
半晌,孩童呻吟一声,慢慢爬起身,呸呸吐出沙土枯草,大叫:“好痛!”
揉了揉饱受摧残的鼻梁与下巴,确认它们仍然安好,疼到泪眼朦胧的孩童左右张望,不出意料没看到方才那对男女。
他感觉到两人在中途时,就已被甩脱出去。不过只要能逃脱宋杳追杀,也就无所谓了。
事已至此,孩童打点精神,举目四顾。
他目之所及,一侧,是望不到顶的险峻山崖,一侧是笼罩在清晨岚烟下,辽阔无垠的山林。
他竟是来到莽莽群山之中,最高山峰的半山腰处。
孩童叹息地摸了摸玉镯:“宝贝啊宝贝,下次可否带我去个好点的地方。我好好一个人,怎么成天像是只野猴子,不是在爬山,就是在钻树林子。”
哀叹一声,孩童认命地往山下走。他脚下这条山道虽不算宽阔,却也平整,足可容普通二轮马车行驶,可见是有人专门开辟的。
在如此雄山之中铺这么一条道路,足可以让一两个皇帝身败名裂,史书唾弃,民夫怨念平山填谷,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什么用而修建的。
这时太阳逐渐升起,山中道路愈发明亮。
孩童走不多远,忽然咦了一声,发觉前方道路被一株倒下的巨木堵死。
那树似乎是被闪电拦腰截断,断口处一片焦黑,倒栽在山道里,卧着的高度足有一人多高。
攀爬树木实在稀松平常,孩童并未在意,继续前行。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露出惊疑神色。
那株断木之下,似乎压着一个人。
墨黑的头发从枝叶中蜿蜒泻出,脸上的血污,将树叶泥土染得发黑。
孩童身体猛地僵住,面上表情一片空白,惊叫一声,才暗恨自己视力太好,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转过一道弯,完全看不见巨木与其下的身躯,孩童才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怎么会有个死人,还是什么妖怪。”
这么想着,他心里又跳出一个想法:“也说不定还活着,只是受伤昏迷罢了。”
在这心理驱动下,他一边嘀咕着“不怕不怕,雪尘不怕”,一边惴惴不安走上前,从左手指缝里窥探自己右手去探那人鼻息。
看到那人被压在树下带血的头颅,他双腿发软,险些一头栽过去,虽然最终没有栽倒,但却一指头戳到那人的脸颊。
触手冰凉,鼻息全无,已是不知死去多久。
孩童腾地站起身,叫也叫不出,连滚带爬,向山上狂奔而去。
山道中又恢复安宁,一声鸟叫也无。倒塌的巨木树身枝叶肉眼可见地枯萎着,仿佛一时三刻之内,就走完了几个春秋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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