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曳吐血而退,惊疑不定望着眼前突然现身的白衣男子。
杜厄错愕一刹,中止引动法阵杀招,又惊又喜上前见礼:“姜道尊!不知道尊来访,小妹未曾有丝毫准备,还望道尊恕罪。”
姜桓目光冷冷在许明曳身上停驻片刻,才缓缓收敛。
他对杜厄拱手道:“是我不请自来,该是请杜道友你这位地主海涵,不要赶我走才是。”
听他言语,杜厄心里不禁一松,许明曳则深深伏下身去,似是行大礼,不敢起身。
姜桓道:“许明曳,不知我仙城弟子如何得罪了你,令你如此痛下杀手。”
他这话里,故意模糊了秦雪尘与钟颢的身份,不明状况的人,不免以为两人都出自泰炎仙城。
许明曳此刻不是不想起身,是他背脊上有万钧重压,无能为力。
听到姜桓的质问,他硬着头皮答道:“若早知两位小道友竟出自道尊门下,小弟绝不敢得罪,无知之罪,还望道尊海量。小弟自当负荆请罪,全力弥补我的过失。”
语毕,他的腰背又被压低半尺,姜桓道:“你是谁的小弟?”
许明曳口中发出嗬嗬声响,似乎想摆脱束缚,却是除了多爆出几根青筋之外,整个人纹丝不动,腰背既未抬起丝毫,也不能压低丝毫,显示他的反抗力道相对给他施压之人,根本是微如尘埃。
他粗喘片刻,才道:“晚辈的意思是,先前晚辈不知天高地厚,自视甚高,只因一点意气之争,就动起手来,多有冒犯。但晚辈原只想着点到为止,没想到,没想到秦道友本领高强,一时打得尽兴,忘了留手。许某在此向秦道友赔个不是,只要能让道友暂息雷霆之怒,无论什么但凭道友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这话一出,周围静悄悄的。
钟颢心道,我才是泰炎仙城的弟子,怎么没人来过问我。
在他看来,秦雪尘性情和软,不喜血腥死伤,许明曳向他求饶,真是找对人了。
好半晌,许明曳才听秦雪尘开口道:“我不要你万死,你现在就自杀吧。”
“这……”许明曳到这地步,竟然还能不气急败坏,“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秦兄放小弟一条生路。”
又是片刻沉默,秦雪尘道:“那你自废功体。”
修士自废功体,会毁灭金丹元神、道胎灵窍,终生难以再修行。而仙人自废功体,由于渡劫时已蜕凡胎,成仙体,仙凡终有别,天长日久,还有恢复之期。
许明曳还想再争取一下,却听姜桓淡淡道:“你动手,还是我替你动手?”
这许明曳也算得上是个有魄力的,果断道:“不必劳烦道尊,我自己来就是。”手掌果断向自己的紫府拍去。
长长的凄厉惨叫声中,许明曳整个人宛如漏气皮球,从体内漏出海量仙灵气,灵气升腾至半空,化为巨大蘑菇云,好半晌才渐渐散去。
他整个人也变得恹恹的,无力摔倒在地,看其面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丧失了精气神,仿佛忽然从青年转变为暮年。
他竟然还能爬起身,躬身一礼:“谢道尊不杀之恩,谢秦兄宽容之德。”
这会儿,在场除了秦雪尘外,余人竟有些佩服他。
而秦雪尘眼中戾气更甚。他没有逼迫许明曳自杀,完全是因为此人是折在姜桓手下,他自觉要姜桓杀人,未免没有立场不知分寸,但他想杀许明曳之心,从没有分毫消减。
许明曳见此,心中警铃大作,面上仍不动声色,只喘着气道:“若没有其它吩咐,晚辈这就告辞了。”
他功体被废,想要修养回来,还不知要到什么年月,自然急着找个安全的地方调息。
姜桓却道:“着急什么,你来时,不是一心想参与杜道友的宴会吗?”
许明曳心头一凛,忙道:“是,是,请师姐带路。”
杜厄的弟子们,已将招引凤凰的台子搭建妥当,其上铺设大量天材地宝、奇石美玉、异草灵花,香得人几乎打趔趄。
秦雪尘面上已看不出异色,他看着这个好似珍稀禽鸟窝的台子,不禁苦笑:“杜仙君,我就在这台子上演奏吗?”
杜厄道:“道友莫怪,这些都是典籍中记载的凤凰喜爱之物,光为搜集到这些,就着实花了不少功夫呢。”
钟颢看着这名义是“台”,更像是“窝”的东西,内心暗笑,看着秦雪尘手捧火红色古琴登上高台……巢,在专门铺设的“琴桌”旁坐下。
他有点笑不出来了,这个席他就非参加不可吗?
琴桌是由大小两朵灵芝组成,方一走进,就觉奇香扑鼻。
一名女弟子手执丈余长的信香,点燃祈福。香烟袅袅,直传达至异界。
杜厄则招了招手,一紫一红两朵庆云奔她而来。
这庆云并非修士平日随意捏来的云驾,而是早已被固化,轻易不会溃散,庆云上还有桌椅华盖,虽不富丽,却也雅致。
姜桓带着钟颢,坐到那朵紫色庆云上,还捎上许明曳。
杜厄带着文芊芊,与其他弟子坐到较大的红色庆云上。
许明曳心知这是姜桓有话要问他,老老实实跟随在旁,眼见着秦雪尘一步步走上高台,他眼神却飘忽,不知想什么去了。
耳边传来姜桓的问话:“你说秦雪尘是风竹仙城的琴师,那是什么意思?”
许明曳连忙收起发散的思绪,恭敬回道:“晚辈在两百年前,曾在风竹仙城做客数月,当时,秦道友就被那风竹扣留在仙城之中。”
他解释道:“晚辈那时见风竹极其厌恶秦道友,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却又不敢直接下杀手,觉得极是古怪,因此印象深刻。”
姜桓嘴角泛起一丝冷嘲:“他不敢杀,却敢把人藏起来,跟我说找不到。”
许明曳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森然气压,心中一寒,不敢再开口。
他是两百年前,肖荧从遥远的仙域请回来的,并不清楚前因后果。
一旁的钟颢却心领神会,姜桓两百多年前曾在各个仙域寻找秦雪尘的下落,风竹明知此事,却在找着人后,故意藏匿不报,居心不明,委实可恨。
“当时如何,你接着说。”
“是。”许明曳回忆当年情形。
他之所以会在风竹仙城逗留,是因为风竹实在是个罕见的会享受的仙人。
修士虽难免会有摒弃不了的**和恶习,但为了心魔关好过,大多还是会抑制物欲,不至于沉迷于此,反而荒废修行。
风竹和许明曳,却是那少数欲念缠身的人,能过心魔劫纯属运气逆天。
许明曳修行手段便是欺天,因而能修到金仙境界,如此就算到头了。要想有所突破,除非他推翻一切,从头再来,将从前缺的课一口气让老天清算。
怠惰如他,当然没有这种魄力。当个逍遥快活的金仙,有什么不好?
而风竹,则是受资质所困,看不到成长的希望。或许正因如此,他才加倍地骄奢淫逸,做个仙人里的昏君、暴君。
钟颢听到许明曳对风竹的评价,插口道:“所以,那风竹找到雪尘后不肯将他交出来,是因为嫉妒?”
许明曳迟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有些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不在场的风竹本人外,余人无法探究。
风竹既然淫奢非常,数千年下来,自然是精益求精,卷上加卷,不但宫殿楼宇建得华美绝伦,远超凡人想象,装饰年年换花样,其中的乐师、舞者、画师、厨师,乃至他宠幸的俊男美女,更是层出不穷,新鲜不了多久,就会被他厌弃,或死,或抛弃在深宫中,过猪狗不如的生活。
论及堕落程度,许明曳比起风竹来,只能瞠乎其后,毕竟他只是比一般仙人更爱排场和美色。
同为无法节制**的仙人,他能感受到风竹疯狂背后,是无限的空虚与恐慌。
他时刻恐惧被其他仙人超越、推翻,自己克制不住欲求贪恋,又受不了清苦修行,还缺乏资质,只能眼睁睁看着新秀们一个个崛起。
因为无能而妒忌。
因为妒忌而逃避。
因为逃避而沉沦。
因为沉沦更无能。
只有在对付那些暂且还不如他,却前程远大的后辈时,他才能从贪婪无度的索取中清醒过来,表现得像一个人。
“我第一次见到秦道友,是在来到风竹仙城半个月后,那日,原本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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