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言下榻的地方位于悬铃城北部,离城外西南山上的穹天庄远了些,不过好在价钱便宜,环境也还不错,除了身边住的都是些魔修妖修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与修仙界那群人交往,倒也少了些繁文缛节,落得清净。
他不喜欢尘世,自然也没兴趣入世。但临水镇出事,能够让他维持人身的力量越来越薄弱,他不得不告别乡亲,出来寻找解决之法。
今日倒是有些特别,隔壁的屋子来了两个年轻修士,吵吵闹闹的,颇为热闹。看装束,应该是当今世间第一大仙门——云海城的弟子,估摸着身份地位还不低,就是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也跑到了妖魔堆里凑热闹。
隔壁开了结界,乒乒乓乓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消停不久,又跑来敲许肆言的门了。
少年人掩住了跳脱的性情,正正经经行了个礼,向许肆言说明了此前来意。无非就是些简单的客套,偌大的客栈,就这零零散散的三个修士,事先打过招呼,出了什么事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八面玲珑,行事滴水不漏,确实是见过大世面的孩子,少说也得是长老的亲传弟子。
等送这两人离开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窗外的风有些凉了,许肆言坐了回去,举起茶盏晃了几晃,便猛得朝侧边一泼,那水竟没有直接落地,而是像落到什么东西上一样,又霎时四溅开来。
“许兄!好许兄!我错了我错了!”麻雀显了形,又抖了几下身子,等羽毛都甩干了,才一蹦一跳地凑到许肆言跟前,状作讨好。
“沈既望?”许肆言将茶盏放回原处,笑着点了点头,“嗯,隐身术不错,那两人竟没看出什么端倪,没当场把你这小傀儡揪出来烤了。”
“……”真希望他对自己像对旁人一样如春风化雨啊。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是你自己不走正门,非要指使鸟雀来偷听的。”
“许兄原是这么想见在下的吗,真是叫人受宠若惊了。不过在下有尚有要事缠身,不便亲自前来,还望许兄莫要怪罪于我。”
鸟喙开开合合,速度极快,鸟头也跟着一摇一晃的,噼里啪啦吐出了一大段废话。
“……行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只为偷听个响?你是这种无聊的人吗?”
麻雀喉中传来一声轻笑,听得许肆言脸色极其诡异,“许兄真是了解在下。今夜子时,悬铃城南城,河宁王府,沈某亲自为许兄接风洗尘。这个答案如何,许兄满意吗?”
“尚可。那我不来呢?”
“那王府的烛火便要彻夜落泪了。”说罢,那麻雀便化作一阵轻烟,随风散去了。
夜半子时,悬铃城南,灯火照天明。
“只见那人提着一把染血的青鸟纹长剑,飞身而去,将那摘星台劈成了两半……”
“西域蒲桃酒,陈年桂花酿,仙君来一口?”
“仙君仙君,看看这个,这可是难得的极品法器啊,从不净川上淘来的。”
……
沿着护城河一路向南,有无数的华美建筑,琉璃制成的瓦,白玉砌成的墙,极尽奢靡。
不过,若要论个中翘楚,还得是非河宁王府莫属。夜明珠与红珊瑚摆得到处都是,整座王府宛如白昼,好一副土豪景象。
真不懂这种人平日里是怎么打理府邸的。
好在沈既望在打扮自己上还算有些审美,墨发高高束起,一身鸦青色暗纹长袍,层层叠叠,袖边滚了金线,腰间坠着墨色美玉。半隐在屏风后,当真是美人如画,可惜是个心眼子比蜂窝还多的。
许肆言看着眼前一桌子好酒好菜,不禁有些怀疑沈既望的脑子。
“子时用餐,是王爷的什么特殊癖好吗?”
沈既望哈哈大笑,从屏风后走出来,点点头,“刚处理完公务,确实该用晚膳了。怎么,许兄心疼我啦?本来还有些疲倦的,此刻看到许兄如此心忧于我,一切的累都算不得什么了。”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说话吗?”许肆言深吸一口气。
“怎会?许兄这样想我,可要叫我伤心了。”
真是半分人话都不会讲。许肆言不欲再与沈既望争辩,只是静坐在那里,看着沈既望落座,由着侍从服侍用餐。
此人讲话不着调,吃饭也是慢慢悠悠,完全不像是没用过晚膳的样子。当然,以沈既望的道行,吃饭只是个形式而已。
有侍从过来为许肆言布菜,许肆言抬手回绝了。
就这样,二人用了半天的餐,菜仍旧没少多少。
最后,沈既望亲自斟了两杯酒,自己饮下一杯,留了一杯。
“许兄此次前来,是为了黑市吗?”他问。
许肆言盯着沈既望,颈处的鳞甲下,细碎不断的疼痛折磨着他,“是。”
像是听到了满意的答复,沈既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雀跃:“幽冥花,魔界幽冥海极阴之地才长的灵草,几百年就这么一株。”
“什么条件?”
沈既望转身走到屏风后,从案上拾了封密信,递到了许肆言跟前:“穹天庄那边说,他们连着好几名道童下山后就失去了音讯,希望我能够协助他们调查一二。我派人去查,竟发现城中最近也丢起孩子来,那些百姓说,近日夜里常常有听到女子哭笑声,本以为是外乡旅人,没成想转过头孩子却没了踪迹。我顺着查下去,想来应该是‘傲因’。”
“傲因族,魔界之物,善变化,声似人,性嗜血,惧光,惧火……”许肆言想起了年少时曾在古籍上看过这种东西。
“还有,”沈既望顿了顿,盯着许肆言的眼睛沉默片刻,“惧蛟惧龙。”
“呵,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许肆言笑了,瞳孔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泽,“成交。”
沈既望抬手掐阵,不消半刻,周围的陈设都扭曲变形起来,烛火熄灭,夜明珠的光也愈发微弱。
周遭先是静谧了一阵,而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饱含喜悦的狂乱尖叫。
再抬头,整片天霎时间暗了下去,完全不见方才来时的灯火通明。对于凡人而言,这样的光线只能让他们不至于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而对于妖魔和修士来讲,也只能让他们勉强视物而已。
“秘境覆盖全城,十日内无光无风无仇怨,请诸君自便。”
“过路修士,皇室宗亲,黑市主人。沈既望,还有哪一面是被你藏着的呢?”许肆言打开结界,凑近了沈既望。
“人在江湖,多几个身份不是坏事。”沈既望眨眨眼。
“原来如此。”许肆言拖长了声音,“那沈既望,我们此刻作甚?”
“就坐在此处,与有心人一同竞拍就好了。”沈既望指尖微动,厢房的帘子随之落下。
悬铃城外,北郊密林。
郊外的悬铃木不比城内,生长得要更为野蛮肆意,大片大片的树枝交错纠缠,将圆月切成了无数片,散发着悠悠寒光,森然入骨。
林间的路十分不好走。前些日子下过雨,水积在落叶里,时间长了,枝叶**黏连在一起,一脚下去满是泥泞。风从四方八方吹来,呜呜哀叫着,如泣如诉。
许肆言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开口。
依据风水,这个地方该是个宝地,此刻却充斥着浓浓的死气,外面已经到了三月中旬,这林子里竟还是冷如严冬。这很不正常。哪怕是被天地净化了百年的不净川,如今依旧飘散着无数的游魂,而不是像这里,明明怨气冲天,却看不到半只魂魄。
太不对劲了。
傲因会把魂魄也吃了吗?这也太高看这种低等魔物了。
思索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密林深处,这里的悬铃木尤其壮硕,连月光都照不进来,比沈既望设的小秘境还要暗上几分。
沈既望停下脚步,取出了一颗夜明珠。这夜明珠比沈既望府邸里的任何一颗都要明亮,瞬间就帮眼前的东西“显形”了——一座极其破败的土地庙,土地仙早就不知道跑了多少年了,牌匾被腐蚀得不成样子,墙上的砖石一碰就抖絮子,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就要毙命。想来这处已经被人遗忘许久了。
“穹天庄前庄主顾流华夫人,乃是中州皇室的一名公主,平生最爱悬铃木。公主死后,顾流华就在悬铃城外选了一处宝地埋葬爱妻,命人铲平山上的草木,全部换成了悬铃木。不久后,顾流华就将门派大小事务全都扔给了副手林清生,自己随公主一齐去了。”沈既望解开土地庙上的结界,一股浓厚的血腥气霎时涌了上来,“而这处破庙,正是前去顾流华与公主坟冢的入口之一。”
“看来对于这件事,你很有把握?”许肆言挑眉,听了沈既望的话,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不错。
“你说,若是这桩桩件件的血案,闹到最后,发现是穹天庄自己的家事,会有多精彩?”
“我以为你与穹天庄关系不错?”
“也许吧。不过不论是顾流华还是林清生,我都不喜欢,还是许兄瞧着让我欢喜些。”沈既望话锋一转,将声音压低了许多,“嘘,有小朋友来了。”
嗯,小望同学是故意打扮得这么好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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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偏生我这般事纷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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