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位高权重的秦枢密，背地里竟干出通敌卖国的勾当……”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窥探秘辛的兴奋。
“可不是嘛！听说查出来的金银珠宝，堆得跟小山似的，都是北狄蛮子给的买路钱！”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附和道，添油加醋。
“何止啊！我听说还搜出了密信！盖着他私印呢！铁证如山！要不陛下能那么震怒？”
“啧啧，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享着高官厚禄，还不知足，非要自寻死路，连累全家……”
“哼，要我说，那秦岳看着道貌岸然，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勾结狄人，卖了多少军情呢！说不定之前边关吃紧，就是他搞的鬼！”
“死得好！这种卖国贼，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只是便宜了他那个儿子，居然还能留条狗命在宫里……”
“嘘……小声点……别让那边听见……”
“听见怎么了？一个罪奴，还能翻了天去？不过是个等死的废物罢了……听说在诏狱里没少受罪，怕是早就招认画押了……”
那些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精准地剜在秦彬心上。
愤怒、冤屈、痛苦、还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悲凉，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翻腾汹涌，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那剧烈的疼痛才勉强帮助他压制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嘶吼和辩解。他不能出声，不能有任何反应，否则只会招来更恶毒的羞辱和更大的灾祸。
他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将脸埋入冰冷肮脏的枕头里，身体因极力压抑而绷得僵硬，微微颤抖。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蔑之词，却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脑海，反复回响。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地听到外界——尽管只是这些底层罪奴——对他父亲、对他家族“罪行”的“定论”。
这些荒谬而恶毒的流言，竟然被当作事实如此轻易地传播和相信。
父亲那沉静而刚直的眼神再次浮现眼前，与这些污言秽语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
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知道，他必须冷静，必须忍受。这些话语，虽然恶毒，却也透露出一些信息：案件已被定性，证据“确凿”，父亲在狱中处境极糟……这些碎片，被他强行刻入脑海。
那一夜，他几乎未曾合眼。
耳边的低语消失了，但那些毒刺般的话语，却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带来了另一种更深沉的、关于人心叵测和世情残酷的寒意。
经历了一夜的内心煎熬和精神上的酷刑，翌日清晨，秦彬的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憔悴，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嘴唇因昨日咬破而结着血痂。
但他依旧沉默地起身，沉默地跟随众人前往浆洗处，仿佛昨夜那些恶毒的话语并未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或许是因为李德全昨日的“视察”起到了震慑作用，又或许是王管事想出了新的花样，今日派给他的活计，不再是那些需要耗费巨大力气的捶打工作，而是分派他去清洗一批从各处收来的、看起来相对轻软些的旧衣物。
这些衣物大多是些低等宫人替换下来的，布料普通，但数量依旧惊人。
秦彬坐在一个小木凳上，面前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是冰冷的井水。他一件件地搓洗着那些衣物，动作因手上的伤而显得缓慢笨拙。
冰冷的水依旧刺痛伤口，但比起捶打厚重织物，确实稍省力气，也让他有机会稍稍喘息。
就在他搓洗一件看起来有些年头、布料已泛黄发脆的旧衫时，指尖忽然触到内衬袖口处有一小块区域的触感似乎有些异样，比周围的布料稍显僵硬，仿佛曾经被什么液体浸泡后又干涸，而且隐约能看到下面似乎透出些许极淡的、模糊的墨迹轮廓。
秦彬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立刻想到了某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父亲的门生故旧？某位暗中同情者的传递信息？
甚至是……父亲本人留下的某种暗示？尽管理智告诉他这想法荒谬不堪，在这严密监视下几乎不可能，但一种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冲动，还是让他心脏狂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更加仔细地摩挲那块区域，试图感受那墨迹的轮廓，同时极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眼角的余光则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监工太监正靠在远处墙根打盹，其他人也都在忙碌，无人注意他这边的小动作。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那处袖口的内衬对着光线稍亮的方向，极力辨认。
那墨迹极其模糊，似乎只是几个零散的笔画，根本无法组成完整的字句，更像是无意中沾染上的墨点，或是衣物主人自己胡乱写画所致。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解读那毫无意义的墨痕时，一個阴冷的声音如同鞭子般突然在他头顶炸响：“罪奴癸未柒三！你在干什么？！”
秦彬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只见王管事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面前，正用那双三角眼阴鸷地盯着他和他手中那件旧衫的袖口，脸上带着抓到把柄的狞笑。
“我……只是在搓洗……”秦彬试图解释，声音干涩。
“搓洗？”王管事猛地一把夺过那件旧衫，指着那块有墨迹的地方，厉声喝道，“我看你是在窥探！是想夹带私信？还是想从这些旧物里找到什么反叛的凭证？！你好大的狗胆！”
这顶帽子扣得极大极重！周围劳作的人立刻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恐地望过来。
“没有！我只是发现这里似乎没洗干净……”秦彬试图辩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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