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抬起头来,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一片冷凝,可眼下却泛着隐隐的红。
他神色黯然,抬起头来,只是冷冷问了一句:“简泽云在哪。”
“三楼最里面的房间。”简汀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近乎脱力。
这个家大得很,阮云感觉自己走了很久。
漫无止境的走廊里,只剩下他急切的脚步声。
他很想见见简泽云,质问他为什么做了那些,却死都不愿意说出来。
他的心里此刻乱成一团毫无头绪的毛线。
尽管他可以想见简泽云冷漠又冰冷地告诉他别去探究,可他还是想见见简泽云。
就当是……给自己的初恋一个完整的结局。
就算是悲剧,他也能好好地接受。
带着几分凉意的月光落在白璧无瑕的墙上,厚重的红木门挡在眼前,阮云停下脚本,忽然升起一股扭捏的怯意。
他和简泽云,已经很久没有平和地坐下来谈话了。
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惧,手放在门上,甚至不敢用力。
可那门突然就被风吹开了。
昏暗的室内,只看见一个蜷缩在墙边的身影,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那人迟钝地抬起头,然后又整个人如鹌鹑一般缩回头。
阮云呆滞不动,他见过很多时候的简泽云。
骄傲、自信、冷静、努力,似乎无论发生什么,简泽云都不会有一丝动容。
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阮云克制住想要呐喊的心情,一步步走到颓废的男人面前。
男人仍然缩成一团,听见动静,把自己抱得更紧,抢先一步开了口,“我不出去。”
阮云蹲下来,盯着简泽云漏出一角的额头,伸手要碰他额边的碎发。
简泽云只是安静地坐着,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阮云了,只有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才会在浑浑噩噩中偶尔看到阮云的幻影。
这次大概也是幻影。
阮云怎么会碰他呢?恐怕连看自己一眼,也是奢望。
可那只手偏偏就放在了他的侧脸,微微发热的温度却有种滚烫的感觉。
“没人让你出去。”阮云撩开简泽云的碎发,试图让他能看清眼前的自己。
简泽云迟钝的身体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后,忽然变得有些慌乱。
“阮……阮云?”简泽云的嘴唇很干,撕裂的唇角有隐隐的血迹,嗫嚅的声音也不似从前坚定。
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阮云,也从不敢奢望阮云会来到他面前。
“怎么,不认得我了?”阮云嗤笑一声,转身坐在简泽云身边。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阮云等着简泽云先开口,却见简泽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黄褐色的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像是被汗浸湿了一样,依稀可见背面满满的“阮云”二字,写到后面,字迹越来越不清晰。
而另一面,则是三行笔锋连贯的提示——
1、要时刻保持冷静;
2、要时刻谨记自己是谁;
3、绝对不能再次伤害他。
虽然有点不可置信,但阮云隐约猜到了这上面的“他”,是指自己。
简泽云颤抖着凝视手里的纸张,使劲深呼吸了整整十次,才缓过劲来,转头偷偷瞄了一眼阮云。
阮云理所当然地与他对视。
简泽云却有些慌张地躲开阮云冷静的眼神。
“我……我……”他好像很久没讲话,硬是挤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你可以不说。”阮云承认,看到这样的简泽云,他是有点心软了,“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他不想简泽云再背负什么对自己的愧疚,那只是愧疚而已,不是他曾经奢望的爱情。
当然,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我。”简泽云突然开口,他的嗓子很哑,面容苍白,一双眼睛却清澈无比,直勾勾地盯着阮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
“我都听他们说过了。”阮云沉下脸,垂头狠狠心没去看简泽云的表情,“那些事,都是误会……”
“怎么会是误会?!”简泽云翻到阮云面前,犹如一只困兽,踌躇不前地凝视着眼前的阮云,“你因为我伤了腿,你因为我修养整整一年,你因为我,才会退出Dream。”
简泽云的双腿跨在阮云的腿上,他们的脸近在咫尺,可阮云却看不透简泽云心里在想什么。
他无奈地皱起眉头,纤长的睫毛呼扇呼扇,看得简泽云瞬间愣了神。
他们实在太久太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了。
“所以你因为内疚,愧对我,就要把自己锁起来?”阮云气得直哼哼,“让你的姐姐在那边心疼,让苏颖都为你一次又一次地来求我?”
“我……”简泽云又开始犹豫。
阮云见不得他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伸手推开简泽云就要走。
“砰!”
阮云瞪大双眸,他发誓,刚才他只是用了一点点力气,想让简泽云知难而退自己走开而已。
可为什么简泽云会倒地不起?!
就算几天没吃饭也不至于这样吧!
阮云顾不得冷静,赶快把简泽云扶起来。
“你,你没事吧?”阮云望着简泽云苍白的侧脸,视线落在刚才从桌上滚落的一瓶药。
他看不懂药名,却眼疾手快地抢到手里,仔细地查看适用症状。
“你别看!”简泽云嘶吼着扑到阮云的身上。
可他实在太虚弱,根本没办法从阮云手里夺走药瓶。
阮云整个人浑身僵硬,细白的手仅仅攥着药瓶,像是个齿轮卡柱的机器人,缓慢地转向简泽云。
“这是什么?”
简泽云没说话,依旧撇开脸。
“突发性……耳聋?”
空气仿佛凝滞,没有人讲话,整个房间,只听见阮云气喘不停的呼吸声。
简泽云无话可说。
他一直骄傲自满的事业,在看到病历的那一刻就失去了。
他的人生好像一直在失去些什么东西。
比如听力,比如阮云。
而他甚至没办法思考,失去了音乐的他,究竟还有什么值得阮云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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