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戈跟着萧瑾钰一路进宫的。沈戈速度没萧瑾钰快,他的腿刚好,跑不了太快。紧赶慢赶才跟上萧瑾钰的脚步。
未央宫门口跪了一片宫女侍从,一个个低着头,伏在地上。
“都给本王滚开。”萧瑾钰早就没了往日的模样,他大声呵斥让挡路的侍从让开,直冲冲闯入未央宫内。
沈戈跟着进去,外间也跪了一群人,以皇后太子为首,身后跪着三公九卿。
萧瑾钰一眼都没看他们,直接闯入寝殿。沈戈没法跟进去,就找了个角落站着。
隔着帘子看着萧瑾钰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床边。
“皇兄!”萧瑾钰满脸慌乱,他看着皇帝萧瑾昀脸色灰败,气若游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怎么回事?本王出宫前皇兄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你们怎么伺候的?”萧瑾钰目眦欲裂,雷霆震怒下,还在旁边伺候的人全都跪了下来。
“太医呢?都死到哪儿去了?”萧瑾钰看向一旁,几位太医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跪着干什么?滚过来治病!治不好本王让整个太医署陪葬!”萧瑾钰是嘶吼出来的,但是那声音已然喑哑的不行。
“王爷,皇上……皇上他病入骨髓,已……已回天乏术……”为首的太医犹豫了半天,壮起胆子支支吾吾的开口。
“放肆!你医术不精,本王……”萧瑾钰听完就一脚踹过去把那太医一脚踹翻在地,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声虚弱至极的声音打断了。
“小钰……”床榻上的萧瑾昀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用尽力气想要抬起手,却很艰难。
“皇兄!”萧瑾钰一把握住那微微抬起的手,伏在床边。看着萧瑾昀的模样,他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从眼眶滑落。
“都这么大了,还胡闹。这是命数,与太医无关。”萧瑾昀动了动手指勉强碰到那滑落的泪珠,像是想要帮他最疼爱的弟弟擦掉眼泪一般,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做到了。
“皇兄,是他们医术不好,我马上就为你找更好的大夫给你治病,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萧瑾钰祈求着开口,他抓着萧瑾昀的手很用力,像是要把力气分给他一般。
“皇兄,你答应父皇要照顾我的。每年我生辰都要陪我去骑马,每年都跟我一起守岁,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不能不算数……”萧瑾钰呜咽低下头,泣不成声。
萧瑾昀看着眼前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他不舍的他难过的,不舍的他受委屈,但是眼下他哭成这样,却没有任何办法。
“是皇兄食言了。”萧瑾昀能感受到已经的身体越来越轻,往日的病重似乎也没那么难受,好像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他知道这不是好了,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他看着萧瑾钰最后一次揉了一把他的头,“圣旨,朕已经给元吉了。”
“皇兄,阿兄!别离开我……”萧瑾钰握着萧瑾昀的手,轻声的,带着无限期盼与哀伤,苦苦乞求。
阿兄,自从萧瑾昀病了之后就很少听到萧瑾钰这么叫他了。他平日里最喜欢惹是生非,到处闯祸的弟弟,开始规规矩矩,开始听话。
“小钰,对不起,阿兄说好让你自由的。终还是把你困在了宫里。对不起,小钰,对不起……”萧瑾昀最后一个字落下,颓然失去了力道。
眼中本就微弱至极的光芒彻底消失,眼皮无力的合上,带着满腔的愧疚失去了所有的呼吸。
“皇兄?皇兄!你别睡,睁眼,睁开眼!”萧瑾钰抓着萧瑾昀无力的手,伸手推了推,但是已经得不到人的任何反应了。就连握在手里的手也像是在渐渐失去温度,在告诉他,人已经不在了。
“唔——啊——”沈戈看不起殿内的情况,忽然一阵撕心裂肺,悲伤至极哀嚎响起。无端让听到的人心都揪在了一起,舌根发苦,阵阵哀伤涌上心头。
“皇上——”一时间整个未央宫哭成了一团,不同声线的哭声搅和在一起,嘈杂惹人心烦。但是终究比不上寝殿内那一声。
沈戈远远的看着,那位十七岁的王爷跪在床边,看不见脸,连声音也被其他声音掩盖。但是那单薄的双肩,不听的颤抖,扒在床沿的手骨节凸起,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明明是个金贵的小王爷,却看着无依无靠。
沈戈伸手摸了一下左胸口,他很少能有这样的感情波动了,很少能被别人的感情影响。萧瑾钰刚刚那一声,到底是多疼呢?
“元吉。”萧瑾钰的声音冲寝殿内传来,声音不大,却让一屋子人都安静了下来。
“老奴在。”元吉应了一声,听声音也是在哭着。
“宣皇兄遗旨。”萧瑾钰的声音平淡的很,仿佛圣旨与他无关紧要。
“是。”元吉手捧着一卷卷轴,走到了外间,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系绳,展开圣旨。
沈戈这时候跟着跪了下来,听着元吉念着圣旨。
“太子萧澄承朕遗志,继承大统。然太子年幼,擢摄政王萧瑾钰,协同三公共辅朝政。望尔不负朕托,安我大齐,海晏河清。”
“臣等遵旨——”元吉念完圣旨,众人跪地一拜。元吉收起圣旨,将他递到了年幼的太子面前,“太子殿下,接旨。”
“儿臣领旨。”小太子哭得眼睛鼻子通红,他擦了擦眼泪,伸手接过元吉递过来的圣旨。
“皇后娘娘,之后听您吩咐了。”元吉朝着卫娴行了个礼。
听到元吉的声音,皇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她泪眼朦胧,脸上是看得见的悲伤。她茫然的看向元吉,好像还在反应他在说什么。
“皇后娘娘,老奴多言了。这摄政王殿下如今是顾不到这些了,宫里还需要您打点安排,还望娘娘大局为重。”元吉说着朝寝殿内侧了侧头。
“是啊,宫里还需要娘娘把持。”太师卫宏先出声说到,其他三公九卿互相看了看也应声说到。
“多谢元公公提醒。”卫娴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来人,鸣钟!”
皇后恢复些后,事情果然处理得很好,众人不在拥簇在未央宫,即使夜色渐深,整个皇宫里也没有人停下来。
众人都退出去后,许是沈戈躲在一边默不作声,倒也没有人发现他还没离开。
未央宫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沈戈和寝殿内的萧瑾钰。他看了看旁边元吉放下的寿衣,端起来,走进了寝殿。
寝殿内烛火不亮,昏昏暗暗的。殿内浓重的药味没有散去,可见皇帝生前缠绵病榻多时。
沈戈走进去的时候没藏着声音,但是跪坐的萧瑾钰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一样。他一动不动,眼睛像是失了神一样,没了焦距。
沈戈又走进了几分,将萧瑾钰看得更加清楚了。他脸上泪痕刚干,眼眶红的有些肿,眼睛里一条条血丝,原本总是澄清的眼珠也浑浊了。
“王爷。”沈戈轻轻唤了一句,“该更衣了。”
萧瑾钰这才想反应过来了一样,他缓缓的转过头,看了看沈戈,然后又看了看沈戈手上的衣服,“放旁边吧,本王一会儿再换。”
沈戈闻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遍,刚准备离开,却被萧瑾钰叫住,“安远,来陪本王一会儿。”
沈戈回头对上萧瑾钰的视线,然后慢慢的走过去,跟萧瑾钰一样,跪坐在他身边。“王爷,人生大限,皆为命数。节哀,莫伤了身体。”
“命数……”萧瑾钰轻笑了一声,又一颗泪珠从眼眶滑落,“刚刚皇兄也这么说。”
“可是我觉得,不是命数,是他们言而无信。”萧瑾钰的目光又落回了床上的萧瑾昀。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呼吸,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与世长眠。
“父皇曾说过要亲自操办我的加冠礼,可如今我离加冠还差三岁,父皇就已经先去了。”
“皇兄说要陪我,护我,让我做京城里唯一的一等亲王,要陪我过每个生辰,来年春天他病好了要陪我去东郊赛马。”
“可是他们都食言了,他们说陪我的,说一家人永远在一起的。可是他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
“他们都骗我,都骗我!都丢下我!”萧瑾钰说着眼泪就跟着流下,他难受的哭出声,委屈到了极致,又悲伤到了极致。他不知道怎么缓解他心底豁然破开的口子,只能猛然转过身,抱住身边的人。
沈戈没有料到萧瑾钰会突然抱过来,他伸手,却感受了他的胸口的衣服几乎一瞬间就被泪水浸湿了。直到现在才敢放声哭出来的人,死死的抱着他,像是在苦海中抓住了一块浮木,仿佛这样能得到一些安慰。
沈戈停在半空的手又落下,落在萧瑾钰的背上。他垂着眼,烛火黯淡,照着他目光也晦涩不明。他轻轻的顺着萧瑾钰的背,一下又有一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着,“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我陪着你。”
怀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又似乎哭得伤心没有听到。只是抓着沈戈的衣服的手攥得更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烛火烧的又黯淡了几分,萧瑾钰的哭声才平静了下来。他额头顶着沈戈的肩膀,不断呼吸,缓和着自己的气息。
“安远,抱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萧瑾钰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但是比起刚刚,情绪已经要缓和很多了。
“只是小事。至亲逝去,情绪难控,是人之常情。”沈戈淡淡的回答。
“人之常情……那安远也经历过么?”萧瑾钰顺口就问出来了,说出口才发现有些不妥,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沈戈回答他了。
“我不记得了,王爷你忘了么,我失忆了。”沈戈在萧瑾钰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至亲逝去,可他沈戈,从来都没有至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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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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