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说起来有7天，过去就眨眼的事，明天就是展示军训成果的日子。
初秋的夜带着几缕燥热的风，蝉鸣渐渐隐于地底，路面响起一下下落叶被碾压支离破碎的声音，有破败寂寥的惆怅。
一只黄色橘猫从海棠树上跳落，纷飞了红花，撕破了秋日寂寥，它趾高气扬地踏着残花落叶信步，听到人声又慌忙逃窜。
“今天再去练练吗？”
吃完晚饭，牧里和郁书秋并肩散步在基地某不知明的小道，眼见要到牧里宿舍，郁书秋开口问道。
军训最后一天，辅导员们仁慈地取消了同学们的军训日记，让他们好好休息备战，晚上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郁书秋不开口，牧里也准备开口，他舍不得浪费为数不多的独处机会。
虽然他和郁书秋约定了回去一起上下学，一起吃早晚两餐，但真实施起来未必能成。
他上头有个哥哥，公司的事儿都有他哥顶着，他只需负责吃喝玩乐，闲暇时间大把。
郁书秋不同，他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家里的公司他得操劳，同时因为是学生会长，学生会的杂事他也得操劳，此外，郁书秋还参加了各类竞赛和课题。
可以想象他每天安排的时间有多紧，
郁书秋担任助理教官，反倒是他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
牧里打一开始就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见缝插针，勾搭郁书秋，如今有机会，可不得好好把握。
前两天中午的饭后，牧里就跟郁书秋去射击馆练习了。
干练枪乏味，两人闲聊了不少东西，牧里不清楚郁书秋怎么想，反正他自我感觉和郁书秋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因为他加到了郁书秋的微信，还交换了电话号码。
以他那会的兴奋劲儿，辅导员让他写万字军训心得他也能写出来。
“再练练，”牧里应道：“我感觉我还不太行。”
郁书秋：“那走吧。”
军训基地在南大名下，主要用途就是军训、培训以及个别实验和比赛，但军训一年就几天，培训、实验、比赛都看不上基地的设施，绝大多数时间军训基地都闲置着。
为减少场馆的维护成本，学校会将闲置的场馆对外开放。
射击馆就是其一。
军训的射击场地在户外靶场，射击馆是专门留给校运动会的，平时学生、教师进入都像校外人一样要付费。
看管场地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豹头环眼，络腮胡浓密，手臂上有个狼头刺青，像是个从良的黑涩会。
大叔看见他们“哟”了一声：“又来了？”
军训期间，校外人不能进基地，射击馆里的人稀稀落落，只有牧里和郁书秋每天来，大叔很容易就记住他们。
不过抛开这一点，放平时人多大叔大概率也会记住他们。
一来牧里和郁书秋容貌出众，两人结伴而行，让人忽略不了。
二来牧里给大叔的印象太深了。
没有一个人会像牧里一样，动作恁标准像老手，一出枪，嘿，脱靶。
那手仿佛脱离脑袋控制贱得慌，在按下扳机的瞬间往旁边偏了几厘。
郁书秋看不出来，他从业多年看得一清二楚，一次是意外，次数多了就是故意。
他怀疑牧里是学校请来的枪托，故意练不好，给射击馆增加营收，因为每回来都是那高个被喊学长的人买单。
但仔细想想他又觉得不对，练枪的是矮个的，如果是枪托，该是高个的故意不教好才对。
他厘不清关系，便不纠结，他就是个射击馆看场子的，问那么多没必要。
近几天射击馆人少，他把俩人当乐子看，自己跟自己赌高个的哪天能看出矮个的在藏拙。
射击馆对南大的学生教师有优惠，校内人来免除枪支使用费，只需购买子弹，办理会员卡还有优惠。
牧里他们就临时练几天，没办卡，每次来都固定买50发。
两人相当默契，郁书秋一言不发地买单，牧里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进了训练场馆，又开始滔滔不绝地闲谈。
他们都有意避开客套地道谢和谦虚，并共同维护牧里的贫穷人设。
这几天训练，牧里“进步神速”，第一天他脱靶，第二天他能打个五六环，到了今天中午他已经能打到七八环了。
郁书秋并没有怀疑牧里的进步，因为牧里之前就跟他说过他以前练过，太久没练生疏了，现在上手每天都在进步他一点都不奇怪。
明天就要检验军训成果，郁书秋像送学生上考场的家长，提醒自家小孩众所周知的要领。
“明天别紧张，放宽心，以你目前的各项表现，正常发挥拿到个人优秀没问题。”
牧里在遇到郁书秋之前人生字典里都没“紧张”二字，区区军训考核，他紧张不了一点。
但他想博得郁书秋的注意，所以故作紧张。
他皱着眉头，抿了嘴唇，为难又担忧：“别的我不担心，就怕射击，那太看运气了。”
郁书秋安慰：“你这几天都在进步，不会有问题。”
牧里抬眸，他的眼睛总是水汪汪的，像湖水一样澄澈，又像星辰一样泛着光，他凝视一个人就像在凝视他的全世界。
那样毫无防备、那样信任，仿佛交付所有。
“真的吗？”牧里问。
郁书秋恍惚陷进牧里的眼睛里，一阵耳鸣，耳神经传达到大脑的只有他的心跳声。
许久，他应了一声：“真的。”
牧里笑靥如花：“有学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早上八点的太阳就已经晃眼。
训练基地的操场上绿泱泱站着一片人，全都身着军训迷彩服，带着小绿帽，手贴裤缝挺拔站着。
台上，校领导进行一年一度的激情发言。
牧里百无聊赖地站在台下，寻思，这校领导的稿子是不是网上抄的，跟他的高中军训领导的发言稿差不离，来来回回那么几句。
还都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长又臭，从军训谈到学习，从学习谈到人生。
领导还不只一个，五六个坐一排，一个一个发言过去，在台下摄像师的镜头中展露出对新生的慈爱与期许。
等全都领导发言结束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牧里腿麻背酸，一脸生无可恋，可为了班级和个人荣誉，临上阅兵式，又强撑起精神抖擞的模样。
齐步入场、整队、报告、检阅、分列式，一套结束阅兵式也结束了。
阅兵式下场之后是靶场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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