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四水寨人聚齐，开始讨论劫走西北税银一事。
“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左不过是劫道，咱们弟兄，熟门熟路，该怎么安排，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这次负责押送的人是段铓，让一件寻常的事，变得千难万难起来。”阮筏开了个头。
“那要不，还是不干？段铓虽错过了武林大会，不是武林盟主，但天下谁人不知他是第一？为了一点银钱，拿弟兄们的命去填，委实不划算。”一人心中难免胆怯，毕竟是段铓，从未有人能近的了他的身，剑下亡魂不知几数。
此言立刻被反驳，“我不同意！这可不是一点银钱，是大笔的银钱！寨子里的人加起来，几辈子吃穿不尽的钱财。钱到嘴边，要我不出手，我办不到！”
“不错！老子就是死，也得为财死！要是真被段铓杀了，你们劫了钱，把我的那份分给我婆娘和儿子，他们能痛痛快快过一辈子，老子死也值了！”
“不就是段铓，谁怕谁啊？三山四水寨那么多汉子，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
他们发了狠。
“老子绝不窝囊，遇见软柿子就上前劫道，碰到段铓这个硬茬子绕路转头就走，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说话的是阮斧。
“银子抢了又不是我们一家使，和从前一样，分给穷苦的百姓们，大家都得好处。西北流民泛滥，死人无数，这一笔不义之财，我们不拿，对不起天地良心。”一人站起来，对众人道。
此言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钱送进承天城，是给王八蛋太子建园子，落到我们手里，能让很多人有口饭吃，凭什么不做？要我说，这笔钱是老天爷赏给我们的，路过我们边上，我们就该抢！”一句话，给这场商量定了调。
“不是不抢，而是要计划，该怎么抢。”易妗淡淡道。
“还有件事要确认，一旦抢了银子，会彻底得罪段西北，得罪段铓，也会得罪太子，届时……”不知谁说了一句话，众人皆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气氛沉重了几分。
阮筏道，“无论是否动手，这一场生死战避无可避。哪怕我们不动手，段西北也会认定我们动手。既然如此，不作为，反倒显得是束手就擒，送上门给人踩。藏云寨的事就在眼前，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保不齐就是下一个藏云寨。”
众人眼中凶意毕露。
阮鱼结合他在江湖上的见闻，很认真的评价段铓，“段铓一剑能斩百万兵，我们三山四水寨没一百万人，甚至扛不住他一剑。”
“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易妗补充。
“得好好计划一番。”
阮林奸猾的脸上露出一抹适时地得意，“倒是有个很好的埋伏之处，你们看是否可行。”
“莫不是剑门道，剑门关？”
他们后知后觉，想起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来，不由拍手叫好。
“剑门关可真是个好地方，道路狭窄不说，左边是高山，右边正好是我们四水之一。”
阮林正色道，“剑门道左边是高山，右边正是寨子的水域，我们可在山上埋伏，布置滚石，等段铓带人走来，用石头将路一拦，先拦住他们。
我们站在山上，乃是高处，作战天然占据优势。
等拖住官兵，水下的兄弟上岸，将财物弄到水里，从水里运走。段铓水性不好，一路走的都是陆路，只要下了水，还怕宝贝被夺走？”
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补充，“我们亦可提前在水中准备钩子，趁其不备，将岸上的税银勾入水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
仔细商定一番，众人如此如此计划好之后，当下，三山四水寨忙碌起来，各自纷纷前去准备。
等人散尽，只有易妗与阮家四兄弟时，她颇带几分神秘地对阮鱼道，“我打算去城里找一个人。”
“什么人？”阮鱼脑子里过了一圈，没想到城里易妗还有哪个认识的人。
易妗高深莫测的说了两个字，“美人。”
阮鱼心中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阮斧大咧咧，直接道，“老大，你打算用美人计？”
他直摇头，“美人刚走到段铓面前，被他一剑砍头，你觉得这一计好吗？”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相当不好。
易妗道，“我们得给自己留条退路，万一失败了，该怎么做？”
阮筏心头一紧，“你算到我们会失败？”
阮家四兄弟大抵知道易妗的本事，她能算命，而且算的很准确。
易妗笑，“一般算命的人，不能算自己的命。我不是一般人，我可以算我的命。但算的再准，也算不到我到那时，究竟会做什么？”
一遍遍推衍，一次次计算，结果永远朝失败的方向汇聚。所以她要选一个最稳妥的方式，解决失败。
她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段家如此势大，事成之后，我们根本来不及逃，必会被段家大败一场，所以，在我被抓走的时候，你们抓紧时间转移财物。一路往西逃，这些银子从哪儿来，你们送回哪儿去。而且西边乱的很，段家想再抓你们，也难。不用担心我，我能逃出来。”
承天城内，明月楼。
才送走宿醉的客人，楼里的姑娘们疲惫的翻了翻身，继续睡去。白日里明月楼冷清，也安静。做夜间生意的，闹腾到后半夜是常有的事，白日起不了身，实在寻常。
不过能睡觉的是姑娘们，伺候的丫鬟仆妇小厮们，早已忙活开了。
一个小丫鬟快步走到嫚娘房里，从窗户递给她一些花样子，吩咐道，“眼瞅着花魁节要到，月娘姐姐的荷包还没做完，你们抓紧时间赶一批，我们好给老爷们送去。”
明月楼花魁节的惯例，姑娘们会给熟客送自己绣的荷包、手帕，胆子大些的，送肚兜也有，提醒他们到时候前来捧场。当红的姑娘们自然不必动手，底下的人会帮她们把东西绣出来。这些绣品万不能到外头买，承天城就这么大，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一眼就看出来。
和嫚娘住一起的是桃娘，见小丫头眼高于顶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不要脸的小娼妇，月娘房里的一个丫头罢了，也敢对我们这些将要挂牌的姑娘甩脸子！”
嫚娘并不生气，还劝桃娘，“拜高踩低常有的事，别气了，赶紧做吧。要是赶不上花魁节，得吃好一顿挂落。”
桃娘见嫚娘一副认命干活的模样，更是生气，“她要送给老爷们，让人家捧她的场，却要折腾我们劳心费神。”
她坐回去，刺绣的动作一点不仔细，绣活做的乱七八糟，“我有这闲工夫，自己多找几个客人不好？帮她办事，赚了银子，又不会分我们一份，上的饭食也不会更好。拿我们当底层的丫鬟使唤，呼来喝去的。”
嫚娘低头，认真干活，柔声道，“月娘姐姐是楼里最红的姑娘，往后少不得要她帮我们引荐一二，横竖我们闲着也是无事，送她个人情又有何妨？”
桃娘不满，“你可别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嬷嬷带我们来的时候就说过，我们都是一等的姑娘，不比月娘差。比模样，我们一起进来的五个，哪个不好？何况我们还比月娘年轻，她呀，”说到这里，桃娘压低了声音，“都是老姑娘了，红不了两年。别看她这会子气派，趾高气昂，等上了年纪，还不是得看我们的眼色？”
嫚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呀，别整天琢磨着要让谁看你的脸色行事了，好好把手头的活干完，早些吃饭，比什么都强。”
桃娘“哎呀”道，“我不是难受嘛，嬷嬷和妈妈也不知做的什么打算，只把我们两拘着，也不让见人。”
嫚娘沉吟道，“因为我们年纪小，妈妈也许希望多留我们两年。”
桃娘戳了下嫚娘的脑袋，“花楼里吃的就是青春饭，不趁着好时候多见些客人，等年老色衰，哪还有人愿意给你脸面？”
她着急，扔了手里的帕子，“不行！我得自己琢磨琢磨，别叫人给我耽误了。”
嫚娘拉住她，“哎，你等等。”
她大抵能猜到妈妈和嬷嬷的打算，对桃娘说道，“我们两年纪最小，不是我自夸，我们长的最美。妈妈一味留着我们，也许有大用。你别着急，也别乱了手脚，莫要打乱妈妈的计划。”
闻言，桃娘来了兴趣，“可是打听到什么消息？”
嫚娘脑袋伸出窗户，四下打探一眼，确定周围无人后，才小声对桃娘说道，“我也是偶然听路过的嬷嬷们闲聊时说的。有位老爷打算置个外室，只要清倌人，现下各楼里都送了册子去，只等人家挑。”
“听姐姐们说起过这事，好几家花楼里的姑娘到时会一起送去，合不合眼缘，只看造化了。”
“你莫要冲动，妈妈一直在想法子把明月楼往里头搬一搬，这位老爷，能帮妈妈一把。”
桃娘兴奋起来，“要是被挑中，岂不是一辈子锦衣玉食？”
当下，扔了手里月娘要的荷包手帕，铆足了劲专心给自己绣起来。
嫚娘看着正在兴头上的桃娘，心中闪过一瞬茫然。一个不注意，针扎到了手上，渗出米粒大小的血珠。
她不动声色的把血珠擦去，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哀伤。
她还知道更多的一些事，比如那位老爷其实年纪已经大了，长得不好看，再比如，和那日看见的段铓相比，他给段铓提鞋都不配。
知道了最好的，还让她怎么瞧得上这些人？
开始0存稿裸奔了，断更就在一瞬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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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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