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内,只要是明眼人都能感受到来自万易身上的低气压。
他的头顶上仿佛悬着黑沉沉的乌云,周身的气压更是比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还要沉闷。
大家都以为万易是因为司叙刚刚拿下大单而倍感压力,为晋升高级合伙人而焦躁不安。
工作日的午休时间,一部分同事选择点外卖在律所的休闲角用餐,也有一部分的同事趁着休息时间外出吃饭,趁机转换一下氛围情绪。
有同事邀约万易一起,沉浸在工作中的万易没有提前点外卖,想着临时点餐配送时间太久,便和同事们一起到楼下的茶餐厅吃中饭。
无意间,大家闲聊聊起一位富豪的离婚案,他们代理的是富豪原配方。富豪提出给原配五千万作为离婚补偿,但是原配认为富豪婚内出轨,希望能够拿到富豪一半的资产作为补偿。
事实上,原配这些年一直都依靠富豪养着,要想拿到一半的资产并不是那么容易。
众人不禁唏嘘,开始上升探讨到底是有钱使人变坏,还是人性本就如此。
“还是我们万律师和岁小姐的感情令人羡慕。”
万易和岁穗的爱情故事,说起来可以算得上是校园爱情,破镜重圆。
一个精英律师和一个温柔教师,人设完全是言情小说的配置。
目光聚集在格外沉默的万易身上,万易握着筷子的手顿住,场面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我和她分手了。”他的声音有种破碎的低沉喑哑,视线始终低垂。
最先提出这个话题的同事嘴唇微张,半天说不出话。原先是看万易心情低落,想提一提他的女朋友让他开心一点。
毕竟他们每次提到岁穗的时候,万易的脸上总是会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谁知道,这回是真撞枪口上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了,我听说那个富豪好像还有个私生子……”
另一个同事赶忙转移话题,替那位同事解围。
“我吃好了,我先回律所了。”
万易不是没有察觉到饭桌上尴尬的氛围,他简单地应付了两口,朝其他人礼貌地颔首笑笑。这笑容落在其他人眼睛里,简直充满了苦涩。
直到目送万易的身影走出茶餐厅的大门离开,餐厅内停滞的空气才逐渐重新缓缓流动。
“吓死我了。”刚刚那个戳中万易痛处的律师扯着嘴角松了口气,“刚刚我差点要窒息了。”
“不过万律师和岁小姐怎么会分手啊……他们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这也太突然了。”
只要是人,多少都会有些八卦的属性,包括人们以为正经的律师、医生。
甚至,他们平时接触到的消息比寻常人见识听闻得更炸裂、更骇人听闻。
于是,岁穗和万易分手的消息就在律所内不胫而走。
大家也都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的万易的脸色跟锅底的颜色一样黑了。
司叙原先的律师助理因为个人原因跳槽到了其他公司做行政,他现在的律师助理是上一任律师助理离职前替他招的。
涂昱珩是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刚入行年纪轻,经验不足,但胜在专业技能过硬,且做事谨慎细心。
如果非要拎出来一个缺点——那就是他话太密了。
原来的助理认为司叙太安静了,有时候显得不够有人情味,所以需要适配一个性格开朗的助理和他互补。
涂昱珩性格好,长得也不错,兼具样貌情商,很快就打入了律所内部,和前辈们混成了一片。
他时不时地会和司叙闲谈起律所内的小道消息,更多时候像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司叙并不搭话。
不过涂昱珩似乎也不在乎司叙的回应,自顾自地说着。
“到底为什么岁小姐和万律师会分手啊。”涂昱珩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喃喃,“不是都说他们感情很好吗。”
“那么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干什么。”司叙从办公桌后抬头,压下眉头问,“你很闲?”
没想到司律师会突然开口的涂昱珩愣住,在听到上司问他是不是工作量不饱和的时候,他的脑袋里立刻敲响了警钟。
他慌忙地摇头:“司律师,文件我整理好了。早上你交代我查的科技公司股东资料我已经查到了一部分,我先拿过来给您过目。”
司叙轻嗯了一声,涂昱珩即刻脚底抹油地溜出了司叙的办公室,生怕慢一步就又会多出一倍的工作量。
众所周知,司叙是律所内知名的“工作机器”,自从入职诚敬以来,每年都是全勤。
恐怖如斯,不过如是。
涂昱珩能跟在司叙身边学习是一件既幸运又辛苦的事情。
幸运的是,跟着优秀的律师学习做事,见识到的案子都是机具代表性的,成长的速度也是中小型律所远不能及的。但辛苦也是真的,九九六是常态,待机状态是零零七,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把恋爱脑涂昱珩都快改造成事业脑了,根本无心去想谈恋爱的事。
从涂昱珩的嘴里听说岁穗和万易彻底分手的消息,司叙并不感到意外。他亲眼目睹了两人分手前的争执。恋爱纪念日放女友鸽子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换作司叙,他兴许也会做和万易一样的选择。
工作对司叙来说是第一位的,纪念日也不过是人类赋予平常生活特殊性意义的一天,并不能像工作一样创造价值。
但归根结底,是两个人的观念不合,并非道歉送礼物就能弥补的。
很难说清司叙听到岁穗和万易分手消息时的心情。
相对于其他人的惋惜,司叙却是替岁穗高兴。
他坚信人是独立的个体,集体中的人也一样需要创造个人价值,而非单纯依靠集体或他人。只有个人价值能够为集体提供价值的时候,这个人才是有价值的人。
在岁穗和万易的这段关系里,不必去追究谁的付出更多,但无疑是岁穗的妥协更多。
如果她自己觉得不值得,那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岁穗值得更好的另一半,司叙是这么想的。
-
“莫利。”
岁穗开心地用动画《狮子王》里举辛巴的姿势举起黑猫,但是是让小猫面对自己。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小猫啦。”
她扬起明媚的笑容,将小猫抱进怀里,用手给小猫顺了顺毛发。
指腹上传来软乎乎的猫毛触感,岁穗忍不住想把整张脸埋进小猫的毛发里狠狠吸一口——俗称“吸猫”。
鼻尖还未贴近小猫的后背,隔空中岁穗隐约闻到小猫身上并不算好闻的气味,她止住吸猫的动作,轻轻皱了皱鼻子。
“莫利。”她呼唤小猫的名字,小猫也很有灵性地抬头和她对视。
她扯了扯嘴角,说:“我觉得你需要洗个澡了,你现在有点臭臭的。”
第一次被人说“臭”的司叙也是霎时愣住,他穿越了两个区的距离来见岁穗,期间躲藏在绿化带里。
穿越低矮灌木丛跟丛林历险一样,司叙的身上沾染了不少的气味。
他起初不过是想寻找变回人类的办法,却没想到过程会这么一波三折。
先是城市跑酷,再是被同性医生扎针抽血,肆意摆弄。
现在,难道还要让一名异性帮他洗澡吗。
司叙不乐意地喵叫了一声,充满不愿意的声音在人类的耳朵里也和撒娇没有分别。
他挣扎着脱离岁穗的怀抱,没有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隐藏了一丝不想让岁穗闻到他臭味的隐秘羞耻感。
几乎无处可逃的司叙再一次躲进了沙发底下。
猫咪怕水是常识,只是岁穗有些意外于莫利一听到洗澡就反应这么大。
她无奈失笑地趴下身子和沙发底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猫对视,话语中还含着讥诮的笑意。
“莫利。”她不厌其烦地喊它的名字,“你不喜欢洗澡呀。”
“可是不爱干净的小猫不是乖小猫喔。”
她和小猫说话的语气跟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司叙的身子又往沙发里面挪了挪。
隐约看见小猫动作的岁穗失笑:“好啦,今天你刚打完针,不给你洗澡啦。”
“等我买好沐浴露,你就必须洗澡了喔。”
“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大猫了,怎么可以害怕洗澡呢。”
“洗完澡奖励你一根猫条好不好。”
为了哄小猫洗澡,岁穗可谓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见小猫还是躲在沙发底下不出来,岁穗也不强逼它,更没有伸手去捞它。
总要给小猫适应新环境的机会。
岁穗去洗澡,司叙慢慢从沙发底下探出头来,耳边是隔着门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忽然想到,万一他变回人形,这一次难道又要穿万易的衣服离开吗。
想起那件清洗干净叠放在衣柜里的灰色卫衣套装,司叙觉得有些心烦。
洗完澡的岁穗从卧室出来,瞧见趴在沙发毯子上的小猫,突然会心一笑。
看起来,莫利很喜欢那条毯子呢。
那条毯子岁穗已经清洗过,晒干了,摊放在沙发上。
这一夜,岁穗依旧为小猫开着一盏夜灯,客厅茶几上没有放任何易碎品和水杯。
临睡前,岁穗对着小猫道了一声晚安。
小猫没有洗澡,岁穗这次关闭了卧室门。
而司叙卧在散发清香的毛毯上,沉沉睡去。
猫科动物敏感的听觉让司叙在听到岁穗趿着拖鞋的脚步声时睁开了眼睛,迷迷瞪瞪地看向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的岁穗。
今天是周一,岁穗要值早班,去校门口站岗。
六点起床,六点半出门。
出门前,她注意到睁开金色瞳孔的小猫看向她。
她向小猫露出甜美的微笑。
“莫利,早安。”
“在家要乖乖的哟。”
关门声响起,司叙瞧见客厅里放着的他的食盘里已经准备好了猫饭。
尽管起得很早,岁穗还是没有用猫粮“糊弄”他。
饭碗里是蛋黄和鸡胸肉搅拌成的猫饭,还是温凉的。
不知怎的,司叙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词——吃软饭的。
但不得不承认,被人关心被人养着的感觉是新奇的。
总之不算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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