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修回到城堡。
穿着一身黑色衬衣，身形高瘦挺拔，拨弄着手腕上的名表，透着说不出的矜贵。
俨然从昔日家境贫寒、略显稚气的少年成长为坐拥名利、成熟稳重的男人。
注视着朝他缓缓走来的沈修，叶初摆着鱼尾，手指紧紧地扒在浴池边上，渐渐有些泛白。
沈修他，确实是个前途似锦、光芒万丈的人。
“今天一整天都干了什么？”
沈修目光从人鱼被包扎的手指头上移到人鱼精致的小脸上。
只见人鱼指了指阳台。
一件白色衬衣挂在衣架上随风飘扬。
是沈修昨天被打湿的那一件。
又伸出受伤的手指头，近距离给沈修看。
沈修很快就理解了意思。
人鱼帮他洗了衣服，还受伤了。
叶初盯着沈修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慌。
不会吧，他都自己找折磨了。
不会还要挨打吧？
沈修抓过人鱼受伤的手指。
冰冷的指腹在上面摩擦着，“疼吗？”
叶初重重地点点头。
很疼。
今天就放过我吧。
球球了。
突然，指腹向下重重地碾压着伤口。
叶初猝不及防，都快要哭出来。
不行，不能让沈修发现他一哭就流珍珠。
不然真像那个梦一样，最后还拿盆接。
眼睛都快哭瞎了。
那可真是一种折磨。
叶初宁死不从，眼眸中泪水逐渐聚集。
仰头忍着流泪的冲动。
却被沈修掐住了下巴。
被迫和沈修对视。
叶初的眼角泛红，浅琉璃色瞳孔上罩着一层水雾。
仿佛再加重力气就要哭出来一般。
沈修眸色渐深。
“疼。”
人鱼忍不住发出声音，尾音带着一丝颤抖。
下巴忽地被松开。
叶初迅速背过身，伸出手像是要抹掉眼角的泪水。
在沈修看不见的地方，叶初的手心攥着一颗莹白的珍珠。
“是我失态了。”
沈修的语气有些愧疚。
叶初藏好珍珠立刻转过头来，愤怒地瞪着杏眼看向沈修。
眼神中充满谴责。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叶初本以为沈修会意识到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少点折磨。
没想到沈修这家伙，竟然，竟然用最温柔的语气踩最精准的雷。
“要我帮你换药吗？”
叶初立马缩紧受伤的手指，摇头。
掀开创可贴，就会看到一粒针孔大小的伤口。
谁信是洗衣服洗出来的？
衬衣上又没有针。
见人鱼拒绝得十分果断，沈修有些难过，“你不原谅我吗？”
叶初沉默了。
几年不见，他前男友怎么茶里茶气的。
明明当初是个纯情的少年。
一撩就脸红。
一瞪就服软。
人鱼冲沈修招招手。
在沈修俯过身来的那一刻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表示原谅了沈修。
哪曾想沈修顺势加重力道，延长了拥抱的时间。
离开时，嘴唇还无意地擦过人鱼的耳朵。
叶初挣扎着推开沈修。
脸上的红晕无处隐藏。
沈修这家伙到底交过多少个了。
段位这么恐怖了吗？
沈修故意没看见那抹红晕，如低音炮般在人鱼的耳边低语，“晚安。”
随即关上灯，留给叶初一个背影。
“……”
叶初捏紧拳头。
下次再这样就给他一拳。
太气人了。
与叶初所在的浴池仅有一墙之隔的床铺上，沈修调出监控。
画面里人鱼闭眼睡着了，可脸上的红晕仍未消散。
将时间往前调，出现了另一幅景象。
人鱼把白衬衣丢在干净的浴池里，大大的鱼尾压在上面，一边看着平板一边不时甩动鱼尾。
过了几分钟，还用鱼尾翻动衬衣，换个面继续压。
浅蓝色的鳞片被衬衣上的扣子缠住，还脱落了几片。
两只手压根就没碰过衬衣。
一点都不像干活的样子。
舒服极了。
沈修完整地看完这段监控，眼中的笑意迟迟未褪。
完全不在意那件昂贵的衬衣遭受人鱼的摧残。
*
日上三竿，叶初才悠悠转醒。
洗漱后，直起鱼尾推开浴室的门。
出现的却不是日常端来早餐的机器人管家。
沈修坐在沙发上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端着一本书。
叶初倚在门框上飞快地瞄了四周。
门关着。
桌上没有食物。
房间里只有他们俩。
完了。
又要挨饿了。
“今天我休息。”
沈修冲叶初笑着。
完了，还是饿一整天。
“呵呵呵，好棒哦。”
叶初仗着没有翻译达人在就开口。
反正无论他说什么，语气都是甜腻死人不偿命的，宛如甜言蜜语。
没了翻译，谁会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是在夸我吗？”
叶初也冲沈修笑着，点点头。
嗯，没错，真在夸你。
沈修黑眸中的精光被浅笑遮掩，走过来抱起叶初，“我很开心。”
叶初突然失去门框的支撑点，手慌乱间搭在沈修坚实有力的胳膊上。
开心就开心，动不动抱人是怎么回事？
沈修的神情低落。
“你不喜欢这样吗？”
“昨晚看你主动抱我，我以为这是人鱼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
来个人收了他吧。
控不住了。
可惜，整个房只有他们两人。
叶初只好回以拥抱，双手抱紧沈修。
不然指不定又搞出什么骚操作。
沈修用浴巾将人鱼的水擦干，随后放在腿上。
扯来一块薄毯盖在人鱼的下半身上。
就这么抱着叶初看书。
叶初的身体十分僵硬，鱼尾枕在沈修的大腿上不敢轻举妄动。
沈修炙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喷洒在叶初敏感的脖颈上。
全身便宛若无骨般化在沈修的身上。
指着书上的文字，沈修问道，“你想学人类的文字吗？”
“学会了就可以和我沟通了。”
叶初瞥了一眼。
放过他吧。
他平生最烦读书了。
这种情景仿佛又回到当初沈修给他补课、抓着他做试卷的日子。
叶初转过头来，目光中满是抗拒和乞求。
不要读书。
他不想学。
沈修的眼里顿生凌厉，比当初压着他学习的眼神还要凶。
叶初立马怂了。
还能怎么办。
现在撩他和瞪他都没用了。
沈修双手穿过叶初的腰身，握紧手上的书，在叶初的面前展开。
开始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这是一本爱情诗集。
饱含浓烈爱意的词句经由沈修磁性的声音朗读出来，更添一抹深情。
一时间，叶初恍惚间觉得这些都是真的念给他听的。
长期呆在水里带着冷意的身体慢慢开始升温，最后发烫。
沈修貌似没有察觉，还抱得更紧了。
就在叶初整个人都撑不住，只能靠在沈修身上时。
耳边突然响起一句。
“你觉得，这些话我说给他听，他会不会答应我的表白？”
叶初身子瞬间僵住。
“他”，是谁？
是涂白口中沈修一直喜欢的人吗？
房间的空气像是静止般。
迟迟没人说话。
“我也是魔怔了，你才刚学，不认得几个字。”
“下个月他生日，我亲口说给他试试看。”
沈修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盯着人鱼，生怕错过任何表情。
叶初脸上的红晕顷刻间煞白。
眼眸低垂，睫毛颤动，像是要抖落情绪。
这么多天，叶初沉浸在沈修给的甜蜜罐里，醉倒他种植的满园玫瑰里都快忘了。
他这张脸不仅像之前的江叶。
还像涂白口中的替身。
难怪那时沈修那么快就答应了他恶作剧般的告白。
就像那场童话一般的梦。
而且下个月不是他生日，他真的自作多情不起来。
叶初强颜欢笑地点点头。
沈修的脸色沉沉，被怒气遮盖的双眼忽略了人鱼的异样。
故意这么说，试探罢了，本以为人鱼会问“他”是谁。
“你觉得我会成功？”
沈修眸子半敛，声音低了一些，像是在威胁。
叶初趴在沈修的耳边，艰难地开口，“会的。”
不得不说，以沈修现在的条件，哪怕不告白，对方也会同意。
他得感谢美人鱼特有的语气。
十分适合隐藏情绪。
心如同被钝刀割般。
无论怎样，他们已经分手了。
这两个字仿佛耗费了叶初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叶初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
空气顿时安静。
叶初不好意思，低头，手指轻轻在手心间摩擦着。
过了很久，
沈修叹了一口气，“没心没肺的小家伙。”
他就不能指望人鱼脸上出现半分吃醋的表情。
叶初觉得自己快疯了。
竟然从沈修这两个字里听出一丝宠溺。
也许只是因为过于喜悦连带起来，语气都变得温柔了。
叶初挣扎着就要从沈修身上下来。
却由于太久没动，抽筋了，又跌回沈修的身上。
叶初简直就要气哭了。
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就是个无用的蠢货。
一双腿变成鱼尾就跟断了一样，只能靠在沈修上，呆在这栋城堡里。
哪都去不了。
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等沈修和白月光表白成功。
哪里还容得下他。
迟早都要被抛弃的。
沈修感受到怀里的人在颤抖。
一把拉过人鱼。
看到面前的人鱼眼角噙着泪水，顿时慌乱。
这是饿得都产生痛觉了吗？
轻轻拂去人鱼眼角的泪水，“别哭了，我忘了你还饿着。”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叶初饿得都打出了嗝。
随即捂住嘴巴。
艹。
丢人。
沈修大掌轻轻拍在人鱼的背上，像是安抚。
叶初指了指房门。
求你快点下去吧。
鱼饿了，想吃饭。
沈修并不打算一个人下去。
抱起怀里的人鱼就往门口走去。
都要向白月光表白，名草有主的人还搂着他。
不知道他是条雄鱼吗？
沈修注意到原本一直乱动的人鱼安静下来了。
正想低头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结果一伸出脸来。
一个拳头突然砸到脸上。
沈修挨下软绵绵的拳头，心里默默委屈。
哪里又得罪小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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