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容忍耐了半路某个散发着血腥味的人硬是要跟着他回到客栈,美其名曰护送,实际上只是监视罢了。
鹅城诡异,而这位少族长尤其担心他再察觉出什么。
无法忽略的蓝蝶气息在身边涌动,像一块没有自知之明的招祸符,上下荡漾,令人心烦。
“京城如何?”那人还走的很悠闲,问他。
“繁华喧闹。”
“较鹅城呢?”望企看起来毫不心虚。
雪容顿了下脚步,接着露出一个浅笑,转头道:“这里更为有趣。”他清明的眼里分明没有笑意,淡薄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
望企没有细究何为“有趣”,而是转了话头,兀地问:“京城有雪吗?”
“少有。”
雪容记忆里只有十五岁那年京城下了难得一见的大雪,楼檐覆白,踩在地上有吱呀吱呀的声音。他也曾面对着庄严残酷的无情宫殿,在那冰冷之中跪得冻透了膝盖。
“那你怎会叫‘雪融’呢?”
雪容一怔,身上看不见的诅咒瞬间勒紧了他的脖子,令他感到窒息。他想起别人说的,“她恨你,你害了她。她是雪,却给你取名‘融’。”
然而随即,他明白这是在报复之前的那句试探。
——你是怎么死的?
雪容忽地失笑。
那真是足以明媚冰雪的、自来到鹅城后最真诚的笑容。
望企看得有些呆,并于无人察觉处在背后捏爆了对雪容仍存着深深恐惧从手臂上乱跑出来的眼球。
*
雪容在客栈休息了一天。
身体疲累倒是其次,还时不时要面对不走正门的少族长查房比较痛苦。
在望企不知几次翻窗进房,雪容忍无可忍:“门没坏。”
望企置若罔闻,提起手上的一食盒,抬眉开朗道:“给你带了午饭。”
昨日的毒在幻境中满脸血纹的望企将那个同样为虚幻的雪容牵走后就逐渐减轻,像是毒性也被一并带走了一样。只是雪容变得夜中多惊厥,睡得不太安稳。
他不太精神,恹恹地从一卷旧书中抬眼,见到一碗与昨日有毒那晚大差不差的汤,顿时脸色又差了几分。
雪容困倦的时候显得有些脾气,冷冷拒道:“不用。”
望企显然知道昨晚那毒,摸了摸鼻梁,正色道:“这碗吃了一定无事。”
雪容不愿理他,话都没回,重新看起书来。望企又道:“我亲手做的。”
老实说望企生了一副从小蛮横霸道长大的样子,说是看别人做的他抢过来还比较可信。
望企拿出两个小碗,乘出一点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一口饮下。
“真的。”他诚恳道:“而且你在鹅城不能一直不吃不喝。”
他倒是了解,雪容确实很少进食,一是他吃不惯这里带有浓烈香味的食物,另是他自进城以来,时常有一种自己的身体感不到饥饿的错觉。再加上昨夜的毒,更是令他对食物敬而远之。
雪容轻嗅那汤,确实没有夸张浓烈的味道,甚至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久违的渴望食物的冲动自心间升起。
“如何?”望企明知故问。
雪容不回答,慢慢喝了一半,喝到最后评价道:“有点凉了。”
望企看了看窗外呼啸的冷风和鹅城不化的冰雪,想了半晌,突然愉快地决定道:“我家还是离这太远。”
雪容以为他要同何保一样,说什么不如搬过去与他同住,结果望企傻傻笑道:“我也住这里吧!”
“……”
雪容突然觉得这位少族长为了守护鹅城的秘密,真的很勇于牺牲。
*
那日江尤去望企处寻画未得,逼问何保,他又一口咬死于自己无关。江尤虽出生祭司之家,却自幼不善于家传之术,站在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法阵之中卜算半天,也只算得个画卷还在城中。
江尤想,企哥属实对自己防备太深。先是派宁及南相陪一日,今日索性自己上阵与雪容形影不离。
她叹道,自己也并非凶恶之人,只不过想找到雪容,问一问当年之事。
世人皆知当年莹雪公主被外族掳走,安武王出兵打败敌人,将公主接回。被掳走时的莹雪公主仍是幼童,张扬跋扈盛气凌人,归来后却聪慧无双七窍玲珑,前朝皇帝大喜,一年后封莹雪为太子,入主东宫,成为万里江山的继承者。
只是鹅城却对莹雪公主归来那年毫无喜悦之情。那年他们失去了爱戴的大祭司,鹅城与圣山的交流就此断裂,直至现在也没有第二个人获得圣山的认可接任祭司。
同时,如同惩罚一般,冰封的时间越来越久,鹅城之中生活更加困难。仿佛被抛弃的族民,不配再拥有庇护。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城门前的湖水解冻,城中长出绿色的景象了。
江尤长大后,莹雪公主已因叛国罪在逃亡途中被追杀至死,连同当年她与鹅城的一段旧事一起埋葬,湮没于尘土。江尤却总不能平复,她的一族都不能停止追寻真相。
“你是她的孩子吗?”
江尤站在离客栈几街远的楼檐上,凌凌黑衣在风中肃立,她将望企绕在雪容身边的情景尽收眼底,垂眸轻言。
如果是的话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们的祭司……
“江尤!江尤!——”
何保穿花里胡哨的厚棉衣,在楼下死命朝江尤招手,他脸颊跑得泛红,气喘吁吁。
似乎江尤丢失秘宝后对他的怀疑和冷漠都没有影响半分他对江尤的情谊。
“别在上面犹豫了!你也想去见见巡查大人对吧?”何保喊道。
“但是企哥说人他喜欢,江尤你看看就算了别真去追——啊!!”
江尤跳下屋檐,落地之时十分“不小心”地踩到了何保的肩头。
*
温暖安宁的屋内雪容仍在看书,望企在一旁看着他,半晌他隐隐发现雪容手上的那卷书有点熟悉,面色怪异。
“这书你从哪里找来的?”
雪容抬了下眼,“箱子里。”
望企想起来自己在送雪容衣物的时候怕他在鹅城无聊,还顺手塞了几本闲书进去,当时怕何保抢占先机没来得及细看自己放了哪几本进去。
雪容手上拿的那本名为《天下游记》,吕其图著,纸页斑驳,看起来早就被翻阅过多次。
他修长手指掀起纸页,气定神闲,看起来清雅极了。
只有望企头皮发麻了一阵,又麻了一阵,最后忍不住捂着额低头开口说:
“这是我少年时期做的傻事……”
雪容:“哦?”
“当时看不进去这些文邹邹的游记,父母见了却要斥我游神,于是将里面替换了。”
雪容道:“嗯。”
望企注视着他平静的眼,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终于崩溃道:“所以你能不能不要一脸正经地看□□啊!!”
雪容换了个坐姿,求教道:“那应该如何看呢?”
何保和江尤来到客栈时,遇见望企沧桑地在楼梯上呆呆站着凝视远方。
“……企哥?”
望企缓缓回神,虚弱道:“京城人真的……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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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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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手册第一条(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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