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处流云稀稀疏疏愈飘愈淡,皎洁月光掩盖住悄悄圆润的轮廓。
少年口中的话语爽朗又携着微笑,“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嗯,很早之前就找到了。”相较之下,司归语气平淡的像不在意。
“真好,我……马上要走了。”伦回低下头,满脸失落,仿佛有许多想说的话却一瞬间收住。
隐蔽小径一角上这两点人影对立站得笔直,窸窣的枝叶声不时在交谈之间轻轻伴奏。
伦回:“今晚的戏为什么不去看?”
司归:“你要去哪儿?”
伦回吸了口气,“我不在戏班里了。”
他又说:“今晚的戏很不错。”
“要结束了。”司归看向戏台处。
他收回视线,“你什么时候走?”
外院木梁上高挂起的灯笼兜在身里的红烛就要熄灭,橙红摇摇曳曳着不由自主的铺满了半边道路。
场内一曲刚落,今晚的戏结束了,伦回咬咬牙,“现……”
“啊——”强烈的呼声不再是喝彩,这一凄厉的喊更不像在开嗓。
伦回犹豫片刻后转头看向一边,突发尖叫后环境安静下来得极其蹊跷,他睁大眼,抬脚就要往声源处跑。
“你怕鬼吗?”司归趁他行动前一秒问。
伦回顿了一下,“世上哪里有鬼?”
他转头看进司归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色彩和一点波澜。
在伦回眼里,他一直像一幅定格住的画,除非加入什么重新涂抹,否则他就是一如既往的从灵魂上外露着冷清感。
“你走吧,今晚没戏了,明天应该有。”不过我就不在了……
夜色深沉到一眼望去似乎连呼口气也有些困难。
伦回没再看司归的神情。
等他急速冲过去打开门,卸了一半妆容的女子晕倒在地上,她手边胭脂粉洒了一片,脚尖朝向的梳妆台上假指甲密密麻麻摆了一面,仔细闻屋里还有一股恶臭味。
梳妆镜上血液还在继续下滴,中央一个人脸窗花乍一看面目犀利骇人。
他蹲下身探了探女子的鼻息,确认无碍后手伸过去又伸回来,想扶起又觉得不太合规矩。
房间外的廊道上走过来另一位女子,一进门,就看见伦回蹲在地上左右为难。
“啊!这是怎么回事?”她叫了一声又恢复冷静,几步走过去扶起地上的人。
“小回啊,赶紧去找班主来,这儿有我呢。”
“好。”伦回刚走没几步,屋子里又一阵喊声,清醒的那位慌慌张张跑出来跌在路上。
“怎么了?”他急忙赶过去询问。
“啊——啊——”她捂着脸断断续续的叫。
伦回不知所措的退到一边,一抬头,司归站在他眼前,一步步靠近。
两个人见了什么也没说。
周围立马挤上来一群人,为首的男人先看了伦回一眼,让他走。
伦回皱紧眉头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走回出事的屋子里认真观望。
各处放置的物品并无异常,他转过头,窗外有什么东西似隐若现。
他提起紧张的心试探着迈出步。
“先别看。”
眼前的视野被闯进来的一只手遮住,听声音,是司归。
一句话卡在伦回喉咙里还没说出来,班主大声呵斥着走进来。
“不过是眼花看错或是什么不要脸的把戏,既然你有了去处,这里的事就与你无关了,快去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司归放下手站到窗户边,伦回凑到晕倒的女子面前却被班主推开。
班主微微掀开她的眼皮翻看一番,他伸出手又往人中上掐。
伦回叹着气走出房间,司归待了一会儿也跟他出去。
他回头,“每次只是有戏的时候你才会在。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你回家吧,戏院里的事有班主处理。我明天走,一会儿就去收拾行李。”
“明天几点?”
“天亮吧。”
院子里石砖上一串小脚印在月光照的耀下漏出方向来,伦回想也没想,踩着脚印的方向走了许久。
“小郎君可是戏院新来的小生?”
脚印的尽头处有一双小巧红色绣花鞋,花纹细细交织出秀丽的样式。
伦回缓缓抬头,垂下来的红衣、灰白的手指,然后,隐入黑暗里的脸。
盯着姑娘的脸不太礼貌,他没细看。
“不是新来的,明天便走了。”他颓废的扯了扯嘴角。
“那可不巧了。”
浓密细长的青丝滑落下来飘在红衣上一摆一摆,姑娘像是遗憾的低下了头,语气也略带些凄凉:“人家还打算让郎君带我在这戏院里逛逛呢……”
伦回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今晚要收拾东西。而且今晚也没戏了,姑娘不如明天再来。”
“姑娘?”黑夜里的姑娘抬起惨白的手指捂在嘴边嘻嘻笑了几下,“我都嫁人了,哪儿还算姑娘啊……”
“姑娘就是姑娘,不管何时自然就是姑娘。”
“哈……”那红衣女子后退几步再不见身影。
“你要走了吗?那后面不通路,要从旁边的小路走。”
伦回眯起眼也看不清黑色里有什么,那姑娘也没有回应。
他转身,司归一直站在他身后。
“还不走吗?夜深了。”他问。
“明天我送你。”
伦回想了想,最后点点头,“好。”
收拾完行囊往床上一躺,迷迷糊糊中他睁开眼,屋内不似深夜那般黑,或许快要天亮了吧。
他下床走出门坐在院子里,准备等天亮就走,结果等了许久天才亮。
眼皮酥酥麻麻的有些沉,他打算要不小睡一会儿。
司归并没有走,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守了一晚。
他走到伦回面前,想:触发点是什么?
伦回浅眯了几分钟睡不着,再一睁眼,他带着行囊走在路上,司归在他旁边什么话也没说。
都这么远了,他是不是,该,走了……
“你有听说过什么不寻常的传闻吗?”司归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反倒是聊起天来。
伦回:“呃……我觉得我们现在走的路就怪不寻常的。”
林间小路的沙层上一大片灰不溜秋的胖虫子结伴缓缓蠕动。
“我虽然没怎么出来过,但是,这好像……有点不一样……”
伦回咽了口唾沫,“正常路上,会有,这么多虫子吗?”
眼看距离脚尖还有几米的距离,伦回脚步疑虑不定的前后挪动,他在思考着到底是要踩死它们还是后退几步。
“别跑!”
小路前延黑乎乎的断层里有一缕昏黄的亮光一晃一晃的靠近,模糊的光团打在四周照亮了灯笼后姑娘的身影。
她焦急的跑到虫堆前停下,随后把灯笼放到地上,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摸了摸虫子的背。
她喘着粗气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两人,“别怕呀,这是我养的药。”
“吃了能长身不老!”她站起身,朝着两人平静的面色笑了笑,“开玩笑的,只是延年益寿,暂时还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伦回皱了皱眉,姑娘问他:“你害怕?”
“呃……经常听师姐们说虫子又丑又脏咬人又疼的……”
“哦,没有那么严重的,我每天都给他们清洗,很干净的。它们平时不会乱跑也不会乱咬人,只是今天有些奇怪……”
虫子们纷纷奋力的蠕动起剧烈的幅度爬到灯笼上或是光亮铺洒到的地方。
后来聚起的虫子们无处可去便爬到其他虫子身上,密密匝匝叠成多层。
等清晨的光线压下灯笼的烛光使环境骤然变白时,它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司归:“它们怕黑。”
姑娘张大嘴,“哦,原来这些虫子怕黑啊?我以为它们只是跟飞蛾一样喜欢光呢。”
她不解的挑了挑眉,“可是它们为什么怕黑?”
伦回:“司归你还懂这些?”
“不了解,但是黑夜里有它们畏惧的因素。”
“什么因素?夜晚的空气跟白天不一样吗?”
“你们要去哪儿?”姑娘收起灯笼,看了眼伦回手里的包袱。
“不是我们,是我自己。我要去前面的村子。”
“你是村里的人?我爷爷是村里的郎中,要不我带你去吧。”
“多谢。”
虫子跟在姑娘身后样子乖巧的蠕动,伦回走在虫子后面又回头看向司归。
“要不你别送了,就到这里吧。”
“我跟你一起。”
“什么?”
“我是游客,哪里都能去。“
“我还没问过你家里人呢。”
“家人……好像,走散了……”
这似乎是司归头一次说这么不明确的话。
伦回一时间想起他俩小时候的相遇。
他从小是个孤儿,被班主捡回戏班后练戏直到现在,他此次离开还是因为有亲戚找上了戏院。
他和司归第一次见面,对,他第一次到戏院,瞥见了在台下看戏的司归,当时戏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小孩。
伦回关注了他很久,发现他每天都会来听戏……
后来……
“我叫姚江曳,从小跟爷爷一起生活,但是我不会把脉什么的医理,我只会养些药草。你们呢?来村子里找亲戚吗?”
姑娘走在虫子前头,虫堆多到隔断了好长一段路,她没回头,只是放大嗓音说话。
“是。”伦回也扯起嗓子,“姑娘若是有事的话我可以自己去找。”
“没事,没事。”
司归停下脚步,看着前面两人渐渐走远。
“你也是玩家?”见他没回头,后面那个身影直接说了起来:“这个任务,要不要合作?”
“什么任务。”
“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
那个人撸起袖子冲上去跟司归打了起来,几招下来他频频失误,可司归并没下手。
“你实力挺不错的,怎么会没触发任务?”
“任务是什么?”司归又问。
“任务,想知道?那你得保护我,然后帮助我完成任务。”
司归抬头看向伦回的背影。
那个人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向伦回,“他跟你是一起的?”
“可是我观察过,他如果真的是玩家,现在还没‘清醒’过来吧?他的选择蛮酷的,但是不实用。”
司归:“我答应你。”
那个人愣了一下,接着得意的弯起嘴角,“爽快。那就,下次见面再谈吧~”
伦回回过头没看见司归,他转身,遥遥的对上了司归的视线。
“你们在干嘛?生离死别?”姚江曳也停下来,观望着他俩对视的场面,疑惑的感叹几句。
“快走啊,我的虫子还要回去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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