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真开始同情起她爸爸了。至于“元初”的巧合,她所能想到的,无非是:或许那个被她母亲爱了一辈子的人本就姓元?那么元初也许是她母亲所爱之人的后代?之所以千里迢迢前来这里,大概也是和她如今的心情类似。后来离开,猜想也和这事有些关系。
那个姓“元”的男子大概很英俊,和元初有着一脉相承的漂亮轮廓。
佑真想和陆缆之聊聊,也不知她父亲晓不晓得这件事,如果知道,那也未免太可怜。在医院等了一下午不见她父亲,却等来了艾可。
她心中一团乱麻,和艾可的聊天都心不在焉。艾可问她:“想什么呢,说出来我帮你想想?”
佑真琢磨了一会儿,道:“假如说,我是说假如,有个人,外面人传说是他谋害了他老婆,但实际上,他对他老婆特别好,生活中无微不至,什么都先考虑他老婆……”佑真急吸一口气,“但是!他老婆爱的人……却另有其人,你说他如果知道了,有没有可能……”
“当然有作案嫌疑啊!被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背叛,不生气才怪了!我觉得就是他!”艾可说完,又问:“你在看侦探剧吗?如果是侦探剧,这么演那可能有反转……”
佑真更加毛骨悚然,索性撂下艾可给陆缆之拨电话。
自从二人大吵过后这是佑真首次给陆缆之打电话,陆缆之并没有丝毫耽搁,立刻接听了。
佑真说:“都快7点了……你昨天不是说……跟我一起吃晚饭?”
陆缆之纳罕,“有事绊住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当着外人的面,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陆缆之有些惊喜,磕巴道:“你还在等我?那我现在——我恐怕还要一会儿……”
佑真道:“还要多久?”
“两个……三个小时?”
佑真等不及了,再这样下去,她几乎就要肯定是陆缆之谋害了柏舟。“我来找你吧!”也不等陆缆之回应,便挂断了电话,一旁的艾可陪着站起身道:“你是有什么事要找陆叔叔?我送你吧……”
佑真说不必,叫车就可以,艾可道:“反正我也没事,这个时间段,正是下班高峰期,很难叫车的。”
佑真思量这话倒也不假。两人来到地下车库的一辆黑色的摩跑前,佑真便有些犹豫了,艾可从后备厢为她取出备用头盔,又脱下外套递给佑真,“怎么啦,该不会嫌弃我用两个轮子的车载你吧?”
佑真忙解释:“当然不是……”艾可道:“那太好了。穿上,骑车冷。”
佑真犹豫着接过外套,“我穿了,你不冷吗?”
“冷啊!那怎么办呢?难道让你冷着吗?那我爷爷知道了,肯定会骂我的!”
佑真为他一个大人却还像个孩子似的惧怕家长不禁好笑,披上了外套坐上车,到底为一双手无处可放发起愁来,艾可道:“你要不介意可以抓着我的衣服,不然你座椅前面一点有条皮带,看见了吗,你可以挽着。”
佑真挽住了皮带,心中称赞这人细心。一路上,艾可的外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冷风吹得佑真脸也僵了。
虽直奔TSE金融大厦,究竟为着走得慢再加上高峰期的堵车,到地已经将近9点。佑真下了车,用冷得发紫的手指给陆缆之打电话,直抖得按不中号码,艾可搓搓手,呵气焐住了佑真的手,“哇!你是冰做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古墓派的小龙女呢!”艾可皱起鼻子,“你们女孩子怎么都是冬冷夏暖的……”
佑真一时来不及作反应,怔怔的被他焐了片刻,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艾可的举动自然,眼神清澈,暖了片刻便往后备箱找东西去了,“咦,奇怪,我记得有双手套啊……怎么不见了?”
佑真只得掠过了去剥陆缆之的电话,铃声结束了,依旧无人接听,佑真脱下外套还给艾可,“我上去找他吧,谢谢你。”
“那好,你找到你爸爸,给我打个电话,不然把你送丢了,我拿什么赔。”艾可说着穿上外套,蹦跳着道:“哇哦我的天!我的春天回来了!满血复活!!”
这一幕,全落进TES观光梯内一双如点漆般的眼睛里。电梯逐层下落,缓缓停住了,里面的人隔着玻璃和佑真相距不过咫尺,明哲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的女孩儿与她擦肩而过。牵引得她悄然不自觉地走出观光梯,眼看着佑真的背影穿过大堂,走向对角的客梯,她抬手按了一下按钮,习惯性地把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等候梯门打开,迈步走了进去。
佑真按下楼层键,低下头看脚底印有星期的地毯,在电梯门关闭的一刻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冷不丁地,瞥见对角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佑真一怔,电梯门已经关上了,她连忙去揿开门键,焦灼地一连按了好几遍,门才终于缓缓地开了,佑真冲出电梯,来到大厅中央,一口气犹自悬在胸丨口,然而对角那里并没有人。
街灯下面,是气冲冲的明哲在打电话,“叶瑾彤!你怎么看人的,让她跑到中心来!”
坐在办公室的叶瑾彤扯远了电话机,听这语气也不知是谁怎么惹毛了她,叶瑾彤不紧不慢道:“师姐,我的工作也没有一条是看住佑真不让她来找她爸爸呀……”
明哲罕见地哑了火,叶瑾彤道:“怎么,她看见你了?”
“没有。但是也几乎——”
“那不就得了,你要是害怕,可以搬回去以前的住址。”
那里满满的都是她和小佑真的回忆,明哲丧气地说:“这个不用你操心,你看紧了她,别让她在实验室到处跑。”
“遵命!”叶瑾彤说。
站在川流的光影里,明哲失去了方向。早已习惯才对,这样的事已发生过许多次。
她犹记得第一次见佑真,她是那样的小——比寻常的两岁孩子要小得多,袖珍、哑,就如同一个玩偶。这漂亮的“小玩偶”向她张开双臂,用会说话的大眼睛向她乞求。
她一直一个人生活,她不喜欢孩子,她连自己都照顾得很勉强……
她拒绝,“我不行,我做不到……”
陆缆之说:“我不强求你,但她喜欢你,或许你可以抱抱她……”
她满怀抗拒,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手指递了过去,“……Hi.”
那小小的手掌,将她紧紧抓握在手心。
五岁那年,她抱着高烧不退的佑真彻夜不眠,意识模糊的小人儿嘴里喊着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哲哲”。
她守了三天三夜,手术过去,佑真醒转,看着她的亟待回应的脸,露出一片迷茫。她牵情地问:“真真,怎么了,我是哲哲啊。”
佑真眼眶一红,大哭起来,她要妈妈,要爸爸。
那是佑真第一次忘记自己,她空荡着两手安慰自己,没关系,感情可以再培养。
时间骤如蜉生,八岁的佑真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见到的人都逗她,煽她管明哲叫“妈妈”,她不明不白地犯起倔来,小手支着腮噘着小嘴坐在她实验室厚厚文件上谁也不睬。到夜里,挨着瞌睡等她写报告,“你还要多久哦……我想吃甜鸡翅……”
她安抚道:“再一下下就好了……”月亮快要落下去的时候,她一只手抱着熟睡的小人儿,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跟她道歉:“宝贝,对不起,明天我一定把甜鸡翅给你补上!”
时间再一次追上了幸福,该来的依旧无法避免。小小的佑真恐惧做手术,她带着佑真去游乐园做心理建设,为了给佑真买气球,险些弄丢了她,在寻人广播响起之前,她在内心祈祷,愿意用自己余下的寿数换佑真平安无虞。
十一岁闹起叛逆,离家出走了一次;十四岁跟人打架,她一再追问,到底也不明白缘故。
佑真开始变得眉目忧郁,十七岁那年,手术的前一夜,佑真在给她的信中写:“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她看了无比震动,她懊悔让这缺乏母爱的孩子误入歧途。至此,佑真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出现过“明哲”这个人。
早该习惯了罢?还是说,这么多年累积的情绪一次性爆发了?明哲想着走着,走着想着……察觉时已到了南大附近,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逛了许久,她忽然想去佑真的房子看看。
当日走得聪匆忙,钥匙她还留着,进了门,开了灯,屋里却乱得如遭洗劫。明哲拾起被堆在一角的被子,冷不防里面滚出一只铁盒,明哲认得这只描画着海浪的盒子,可现在已经瘪了一角。
盒子的密码口被拨成了“1225”,明哲迟疑了片刻,轻轻推开盖,一排白色的信封跃入眼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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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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