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来到佑真的房间,望着她沉睡的模样陷入沉思。他认识佑真,远比佑真以为的要早。他是亲眼看着她从学校搬到校外的,眼看着她一个人搬行李,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把阳台上填满了花草,他亲眼见证了她的孤独和寂寞。
元初出现后,她的脸上开始有笑容,她开始穿鲜艳的裙子。他也就神使鬼差地去结识了她,是为什么?后来想想,想必也是不甘心。他抽了张椅十指交握坐在她身旁,时间说慢也快,一个沉思毕天也黑了。艾可一看表,差10分10点。看样子今天是不会醒了,他摸了摸佑真的额头,正要起身离开,佑真唤:“元初……”
艾可闻声站住,佑真睁开了眼睛,可是却还没有清醒。
“你醒了。”艾可回到佑真身旁。
“艾可……?”佑真终于认出来人。“我好像是……”佑真想,到底还是没坚持下来,倒在路边,“我睡多久了?”她用力支起身子。
“现在9点50……”艾可帮她往腰间垫好枕头,“刚医生来过了,说你……可能需要手术。我想问问你,然后再通知叶姐姐”
佑真虚弱地点头,“给你添麻烦了……老毛病了,也不知能不能活过30岁。”
“别这么说!”艾可正色,“有病就治疗,不治疗怎么会好呢?还有,你要再说‘麻烦我’什么的,我可就又生气了。”
“我是应该向你道歉的。”佑真为利用他试探自己一事,不管艾可知不知道,她都于心有愧。
艾可并没有问为什么,微微一笑。
佑真忽然想起什么,翻身在床头找寻,艾可问:“你找什么?”
“手机……我睡着的时候,有电话找我吗?”佑真掀起枕头问。
艾可从抽屉里帮她取出手机,“没有。”
佑真接过手机,依旧解了锁在里面左看看右看看,手上没停,人却愣愣的,“哦。”
“你是,想找元初吗?”
佑真忽然反问:“你吃饭了吗?”艾可笑着说吃了,佑真悄然点头,默然了片刻,佑真问:“你说,人死前会不会有预感?”
艾可一时无言,佑真说:“这个病,很小就有了,发病的时候就会昏睡,但也没有像这次……就像刚才,我睡了11个小时……你老实跟我说,我这样……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她心底有了答案,否定必是无力的,艾可还是说:“你不会死的。”
佑真泄气地说:“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很长很长的白色过道,有好多血……好多好多血……我觉得很害怕…我想活下去……可是好像……好像由不得我……你明白吗?”佑真越说越激动,给他激烈地比画,以至于忽然之间眼泪簌簌,“我害怕……我想活着,可是,可是有一个强烈的意愿……它要我死……你明白吗?”
“我懂,我明白,”艾可连忙去抽纸巾,“只是个噩梦而已。”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等不及艾可的纸巾,佑真用手背去揩眼泪,极力让自己镇定,却显得更加无措。
艾可的纸抓在手里定定看她哭,他懂,佑真不知道,他都懂。佑真太可怜,根本没有选择。她所沉溺的,根本不是她的选择,也不会有结果。
情绪起伏下,麻痹的感觉又再度上延,浓浓的困意袭来,佑真忽然着急起来,赤脚跳下床去开窗。
“怎么了?你热吗?”艾可手足无措地跟上去。
“我要清醒,清醒一点……”
佑真的目光已经迷离了,艾可道:“你别紧张,你别激动,你放松……放松一点!”
他一面说着,佑真的身子已软下去,艾可将她抱上了床,佑真的瞳孔已经开始放大,她低声呢喃着:“手机……”
艾可忙把手机放进她手里,佑真道:“打给她……打给她……”
艾可还在犹豫,佑真已不支再度陷入昏迷。
“很可怜,哦?”身后传来白歆充满调侃的笑语。
“你上来干什么?”艾可不悦,头也没回,专注为床上的人掖被角。
“我来看看……”白歆翩然转进屋子,拾起床边的靠枕,抱在怀里,“我们的小可爱是怎么过家家的……噢——哦,宝宝乖——”
艾可愤然一把夺过枕头,指着门口:“你给我出去!”
白歆浑不在意,嫣然一笑,“怎么了?戳中你痛处了?陆缆之都不在意,你倒是心疼上了……你着相了吧……”
“我喜欢我乐意!我就是喜欢一张桌子椅子也和你没关系!”
艾可怒目以对,白歆冷笑,“行。随便你。”
……
明哲从燕京回来就一直在休眠仓里沉睡。
休眠助理亮灯提醒:“您有一通来自‘佑真’的来电。”
“不听。”明哲烦倦地回复。这已是第三次拒接了。
“好的,已为您加入免骚扰名单。”
明哲怔了片刻,彻底醒了。
从休眠仓爬起来,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无菌房发呆。
回忆偷偷从眼底浮上来……
还在走廊,就听见阶梯课室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笑嚷。一个女生道:“你思想意识坏!”另一个道:“你才思想坏,你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上层的培养!”那个道:“我们那是纯正的革命友谊!况且了,伟大的事业是需要跨越思想的障碍才能踏上通往成功的道路!”
“别吵了,老师要来了!”熟悉的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少女一笑,“照我说,柏舟才是那个有责任感有使命感的未来希望,我们还是做建设祖国的泥沙石吧!”
“好好好,你们既这样说,是我该反省自己学习作风的时刻了……我应当把头低得更低一些,对待学问应当抱着虚心的态度,少指点别人——”
女孩子们笑成一团,一个叫道:“好了!谁惹出这些话来!以后我们有了困难,向谁请教去?”
她推开门,喧哗的教室像一群蜂飞走了,男生们归了位,女孩子们也悄然从首排退下去。偌大阶梯课室的前两排,只有柏舟坐在正中央。
她看了柏舟一眼开始讲课,那一堂课她破天荒讲了许多课外的知识,柏舟总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她惊喜的回应。她觉得那女孩儿像个知己,能够明白一切她想说的,未说的。
下课了,她抱着书本追上来,“老师,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什么问题?”
“您说的,为那些患上癌症的人重塑一套系统的构想……我有几点我的想法……还是我当时说的,如果您还记得的话,我认为可以塑造无数个纯粹的功能系统作为替换……在某种程度上,我认为是可行的……我可以把我的想法做一份报告给您!在这之前,还有些不太清楚的地方想跟您咨询……”
“下午吧,你没课的话,可以来我实验室。”她说。
“好的!谢谢老师!”柏舟微笑。
从那天开始,这个女孩成了她实验室的常客,往往没课就来实验室里给她做助理。
以为她空闲,谁知一天忙完,才知道她还没有写作业。夜里点着蜡烛在宿舍熬夜,次一日一早提来几大包早餐准时到实验室报道。
她问起,柏舟便甜甜地说:“不独是给您一个的!还有其他人呢!我自己也有!”多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她一袋袋分好了,“这袋是赵管的,他不吃鸡蛋;这是王助的,她喜欢豆腐脑……还有这几袋,包子是小谢、小汪和鹤鸣的。这是您的,您那天不是说,想试试食堂的派,我一早就去抢了,咱们这儿爱吃的不多,这是最后一个了。”
她随口一说,柏舟便记下了,她问:“你作业写完了?”
柏舟道:“没有啦,不是我的。帮人赶的报告。我不帮她,她要挂科了。”
无人不喜欢她,大伙儿一道吃午饭时都调侃她:“柏舟偏心啊,给老师打的菜就是不一样!还有饼干和糖,唉!我们就没有!”
柏舟做个鬼脸笑道:“老师和你们怎么一样!我挂不挂科全在她老人家,你们要是管这个,我也给你们糖!”
一群人的哄笑声中,她面红如柿,到下午,每人桌上悄悄地都多了一粒糖。
休眠助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您有一通来自‘陌生人’的来电。”
明哲迟疑了片刻,“接通。”
“喂……?是我。艾可。”
明哲沉默了片刻,“什么事?”
“佑真昏倒了……”
“唔。”
回答没有进一步的意思,艾可说:“她想见你……佑真很伤心……”
“没这个必要。”
电话里的声音异常冷淡,艾可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电话里静默了稍许,艾可说:“她要手术了,她害怕。”
“她会没事的。”
艾可冻住片刻悟过意思,终于不可思议地笑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无动于衷的?”
“或许本来就毫无感觉。”
“这不对,”艾可说,“你演得很好,但是情感逻辑不对,越是想要体现什么,真实情况往往是反面的。”
“年轻人就是想象力丰富。”
电话那头的语调裹着不屑。
“我以为你会不一样……”艾可忽然一笑,“对不起,打扰了。”
他把电话挂断了,明哲才如释重负地用手托住了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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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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