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贺兰漪背倚着船舱,侧过脸,望向那丰满妖艳的娘子,觉得莫名其妙,“你瞧上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呦,”那站在船尾风姿绰约的娘子眉梢轻挑,抬手扶了付自己头上高耸仙人髻里簪着的双股流苏银钗,继续歪着头望向船舱内的宋少衡,软语娇嗔道:“原来你们俩不是一对啊,这倒是老身,哦,是妾身看走眼了。”
她说着便要抬步走进船舱里。
可宋巍挡在她面前,寸步不让。
“你这小郎君怎得如此没有眼色,”她冷冷地勾起唇,斜眉入鬓,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宋巍的胸口,红唇微张,“我不过是想同你家郎君说两句话,又不会吞吃了他。”
“娘子想说什么,便站在这里讲吧,”宋少衡从船舱里走出来,黑色斗篷风帽下露出一张俊美冷淡的脸来。
“妾身青娘,不知郎君姓甚名谁,来此作甚啊?”宋少衡的模样可是长在了青娘的心坎上,高眉深目,骨相绝佳,她越瞧越觉得舒心惬意,若是能把此人长长久久地留在地下城倒不是个不错的主意。
说罢,青娘的眼角余光又落在了坐在船舱里的贺兰漪脸上,她思忖着等取了那小娘子的人皮套在身上,再与面前这年轻郎君双宿双飞,往后的日子怕是要比皇帝过的还逍遥。
可宋少衡却突然挪步,挡住了青娘的视线,示意宋巍再拿出两袋金饼递给她,声音硬冷,“娘子,劳烦您行个方便。”
青娘看着宋少衡,满脸笑意地接过来三袋金饼,放在手心里颠了颠,分量极重,她转身将这三袋金饼抛向空中,随即便有人用极长的捞鱼网接住,收了回去。
“既已收了钱,还请娘子回去吧,”宋巍面容冷肃。
“回去?”青娘媚眼如丝,走到宋少衡面前,抬手想抚上他的脸,结果被宋少衡偏头躲了过去,但青娘并不恼怒,只是掩嘴轻笑几声,挑眉道:“郎君留在这陪我吧,只要你留下来,我就放这船过去,如何?”
宋少衡上下打量一眼青娘的腰身。
“怎么样,郎君,您留下来,妾身可绝不会薄待于您,”青娘将身上的红纱长袖挥到宋少衡脸上,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她也再次倾身凑了过来。
可红纱落下的一瞬间,青娘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
“你如果现在识趣滚开,我还能留你一条命,”宋少衡手里握着剑,冷冽的眼瞳里竟没有一丝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青娘唇角僵硬地弯起一抹弧度,抬眸盯着宋少衡的眼睛,楚楚可怜地问道:“郎君当真要如此无情吗?”
“还有,你若是敢将手里的鬼镖抛出去,你信不信我立时便将你的脑袋割下来?”宋少衡的眸色沉了下去,手持长剑,剑刃锋利,青娘的脖颈已然逐渐沁出了血迹。
“郎君误会了,”青娘右手讪讪地收回了要砸向贺兰漪的鬼镖,一步一后退地挪去船边,又飞身退回了自己船上,“我同您玩笑呢。”
她站在船板上,脸上带着假笑,目送宋少衡他们的船逐渐远去。
可眨眼间,青娘的满头青丝在下一刻迅速变白,整张脸也变得皱纹斑斑,两腮下垂,活像个老妖怪。
“老太婆,这次碰到硬茬了吧,”一个佝偻着腰的小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从花船里面爬出来,又摆了几块鲜亮的王八肉在外面。
“哼!”青娘白了他一眼,捂着脖颈的伤口,弯腰走进船舱,跪坐拿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面目狰狞,桀桀桀地笑出了声来,唇角弯出诡异弧度,“碰到硬茬又如何,我让他有命来,没命走!”
她掐手吹哨,一只红色的乌鸦扑棱着翅膀从窗户飞落在她右肩上,她同那乌鸦低语几句,没多久,暗河河面上逐渐浮起白色大雾,愈来愈重,将贺兰漪他们的来路遮了个干干净净。
“客官们今日来的巧!”艄公抬头望向桥洞对面层楼叠榭的鬼樊楼,萧声丝丝入耳,魔音一般,“鬼樊楼今日有唱宝会,怕是能见到不少好东西喽!”
码头上早就有小厮等在楼梯上,船身停稳后,宋少衡先下船,随后转身让贺兰漪扶着他的胳膊下来,宋巍等人跟在身后。
鬼樊楼碧瓦朱甍,闳宇崇楼,飞阁流丹,外面扎着的彩楼欢门极其壮观,竟是比地上的樊楼也不遑多让,只是楼上密密麻麻悬着的红栀子灯着实惹眼了些,窗户上一排舞女影子腰身纤瘦,婀娜多姿。
迎过来的小厮一眼就瞧出贺兰漪贵气不凡,怕是地上哪家高门的千金小姐过来瞧热闹的,因而殷勤备至地问道:“娘子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要最好的房间。”
小厮接过一袋子熙宁通宝,高高兴兴地引着贺兰漪穿过长长的天井廊道,去到后面楼上二楼的天字号房间。
“娘子稍等,茶博士马上就来,”小厮殷勤道。
贺兰漪眉眼弯弯,打量着房间四周,又转身喊住那小厮,眼睫微动,让宋巍塞给小厮一块金饼,“喝茶倒不急,我有一宝物,想在唱宝会上出售,不知该同谁商量此事啊?”
“我马上把牙娘给您喊来,”小厮乐呵呵地把金饼收进袖口里。
门关上后,耳边尽是丝竹乐声。
“这里就是我们上次住的房间,”贺兰漪看了眼宋少衡,走到南墙窗边,打开窗后能瞧见下面的小湖,“王九之前应该就是被关在上面,你在这拖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宋少衡一把抓住了想要翻窗出去的贺兰漪的左手手腕,温声道:“您右胳膊不方便,不如让宋巍过去查看。”
贺兰漪眨了眨眼,她的右胳膊做大幅动作的确还有些疼,于是她收回了跨上窗栏的腿,“那好吧。”
“外面有梼杌奴巡逻,他们能听见动静,但视力不太好,小心些,”宋少衡松开贺兰漪的手后,嘱咐着宋巍。
宋巍点了点头,十分利落地翻出了窗外。
几乎是窗户关上的同时,牙娘在外面敲响了房门。
贺兰漪慌忙抚平身上衣裙的褶皱,十分文雅地坐在了桌边的圈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见过娘子,”牙娘进来后,打量着屋内众人,满脸笑意地走到贺兰漪面前,“不知宝物在哪?”
贺兰漪给宋少衡使了个眼色。
宋少衡从袖口里掏出那只白竹海棠方盒,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夜明珠。
牙娘看到夜明珠后,眼神瞬间就亮了,“娘子,可否容我拿起来看看?”
贺兰漪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牙娘隔着帕子拿起来夜明珠,对着屋内的灯火看了看成色,珠子圆润硕大,泛着莹莹紫光,折射出极其清澈的光亮,“不错,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
“娘子,我们这里的规矩是七三分账,”牙娘小心翼翼地托着夜明珠重新放回方盒里,“按照如今的货物数量大约需要三天后在唱宝会展示,您是想把宝物先寄放在我们的宝库里,还是我先发您一个金浮签,先将宝物标记,等三天后再来?”
贺兰漪把白瓷茶盏放回桌上,蹙起了眉头,“我若是想要今日便卖出去呢?”
“这……”牙娘有些为难,“我们这里惯常是按规矩行事的,我做不了这个主。”
“那便把你们楼主喊来吧,这珠子有些别的事我还要跟她交代清楚。”贺兰漪抬眸看向牙娘,“我急着出手,七三分还能再商量。”
牙娘知道那珠子是个价值连城的宝物,思忖过后,笑着开口,“娘子稍等。”
那牙娘离开的间隙,宋巍翻窗回来,还带回来一幅画。
“我翻了一遍,那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只是这画应该有些用处,”宋巍把画递给宋少衡。
展开画轴,上面是一张窈窕美人图,只是这上面的娘子脸上蒙着白纱,只露出额头和眼睛来,腰间还系着一个双螭青莲佩。
“至熙宁二年八月甘又三日为鬼樊楼楼主作于镜湖岸边……”宋少衡看向贺兰漪。
“这画上是雪卿娘子,”贺兰漪不可置信地盯着画,压低声音,“腰间那只双螭青莲佩是她常戴着的。”
“咚咚!”外面突然有人扣门,传来牙娘的声音,“娘子。”
宋少衡让人把画卷起来收好。
牙娘进来的时候,贺兰漪依旧是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假装抿着茶水,她放下茶盏,侧脸看向跟在牙娘身后的年轻娘子,“这位便是楼主吗?”
“我们楼主今日不在,妾是这楼里主事的,名唤朝华,娘子有事可以同我商议。”
“朝华?”贺兰漪左手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起身打量着朝华,“你当真能做得了主?”
朝华唇边含笑,视线落在贺兰漪的右臂,又移开来,“那是自然。”
“那好,”贺兰漪轻笑一声,重新坐回圈椅上,“这珠子我可以不要钱。”
朝华警惕地望着她,“那娘子的意思是?”
贺兰漪眉梢轻挑,“我需要一批名贵香料,越稀有越好,若是你们这里有,我可以拿这个珠子来换。”
“名贵香料,自然是有的,娘子在这屋内稍候,我马上取来。”朝华浅笑着,转身就欲带着牙娘离开。
“呵!“贺兰漪冷笑一声,轻蔑地睨了朝华一眼,起身准备离开,“我瞧着你们这里约莫是没有的,我们走吧。”
朝华慌忙伸手拦住贺兰漪,挡在她身前,“娘子此话何意啊?”
“若是寻常的小四合香、檀香、**便不必拿出来了,除了让我等着便是让我等着,本姑娘的时间可容不得你们这么浪费。”贺兰漪神态倨傲,冷声道。
“娘子多虑了,我们库中有千金难买的龙涎香和上等沉香,定然不会让娘子的夜明珠亏本。”朝华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
“哦,当真?”贺兰漪打量着朝华,随意开口道:“那你们这里可有今年的白笃耨?”
“这,倒是没有,”朝华继续道,“不过,若是娘子想要的话,我可以让人去收购,只是娘子需要等些时日。”
贺兰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站在朝华身后的牙娘,牙娘陪笑着点了点头。
“罢了,快去取来吧,我在这等着。”贺兰漪又重新坐回了桌边,拿了茶盏又重重放下,傲慢道:“还有,让他们上壶新茶来!”
“娘子稍待,我马上就来,”朝华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贺兰漪。
门合上后,宋少衡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似乎是有大批的人正往这个房间赶来。
“郡主,这里不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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